作者：邊想

第一章

在將軍還不是將軍，皇帝還不是皇帝的時候，這二人在皇后面前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私下卻暗自較勁、互不相容，完全將“兄友弟恭”四個字踩在了腳下踐踏。

說起這矛盾的緣由，也是讓人哭笑不得。

將軍名諱姚馨，是皇后的娘家人，從小就受皇后娘娘的待見，有事沒事老是招進宮中陪伴左右?；屎蟠葠?，總想著給小兒子找個玩伴，又覺得國舅家的孩子十分聰穎，便想讓他做五皇子的伴讀。

她樣樣想的周全，唯獨沒有考慮兒子的心情。

小皇子從小嬌生慣養(yǎng)，樣樣都有人讓著不敢比他高一頭，就是他的太子哥哥都十分寵溺他?？墒且耙粊?，惹得他母后父皇交口稱贊不說，連太子都十分欣賞他的模樣，竟還將自己一直討要不到的白玉水蓮紋硯臺都送給了對方。這讓小皇子萬分地惱火，覺得是姚馨奪走了大家對他的寵愛，便開始處處針對起對方。

不過他雖是個小霸王，但也一點不傻，自然不會當著眾人的面給這個堂表兄弟難堪。他面上仍是溫良恭儉讓，可一到沒有旁人的地方，就開始可了勁兒地欺負姚馨。不過他也不敢欺負的太狠，主要還是怕人告狀。無非是路過掐一把、跪了不給起、賜茶用涼水、飯里加沙石這些小毛孩的低級把戲。

姚馨小時候長著張包子臉，鼓鼓的臉頰圓溜溜的大眼睛，睫毛長得能扇風，仿若金童下凡一般看得人心化。這或許也是大家這么喜愛他的原因之一，不過小皇子彼時是被豬油蒙了心了，自然不會覺得他長得可愛，不但不可愛，還十分丑陋，于是總拿姚馨的包子臉來取笑他。

“喂！包子，我要騎馬，你趴下當馬給我騎！”

一日，小皇子不知怎么個腦袋抽風突發(fā)奇想，竟要叫姚小將軍給他當馬騎。小將軍怎么也是皇后的娘家人，身世雖比不得龍子但也顯貴，平日里被小皇子悶聲不響地欺負已經憋屈地沒處說了，今兒個竟然如此變本加厲羞辱于他，想也知道小將軍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只見他小臉一板，張口就來：“殿下，臣乃當朝一品大員威虎將軍之子，將來是要上朝堂為圣上分憂、為百姓謀福的，怎可在這里給殿下當牲畜騎？殿下也是熟讀圣賢書的，圣人嘗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殿下不想做的事怎么可以讓別人去做？還請殿下莫要強人所難……&￥￥*&……￥……”

小皇子一見他板了個包子臉唧唧歪歪就冷笑起來：“你到底趴還是不趴？”

小將軍一看這是要來硬的啊，將脖子一揚，聲音還帶著奶味：“臣寧死不屈！”

小皇子點點頭，姚馨以為他改主意了，一時松懈，沒想到對方二話不說一個猛虎撲食將他撲在了地上，揮拳就揍。

“叫你不趴！叫你不趴！包子臉，老子要你給我當馬騎，哪來那么多廢話！你到底當不當？當不當？！”

此后多年姚馨回憶起這幕時仍是滿臉沉痛，那小皇子十足霸道，他要是搖頭不從，就是一記老拳，直打得他屈服為止。

姚馨第一次遭受這樣的武力鎮(zhèn)壓，心中又懼又驚，當下一把鼻涕一把淚，最后雖仍感不忿，到底是腫著半邊臉可憐兮兮地給小皇子當起了“赤兔馬”。

“駕！駕??！”小皇子騎得那叫一個興高采烈。

“嗚嗚……”姚小將軍被騎得那叫一個悲從中來。

所幸這歡快夾雜著慘痛沒多久，太子便來了。

太子來得突然，連宮人也來不及稟報，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家主子被抓包。

罪證確鑿，可想而知太子是有多震怒，但一個是親弟弟，一個是表兄弟，手心手背都是rou，哪個也不好偏幫。

太子心痛地摟著撲到他懷里哭得只打噎的小姚馨，看到對方眼睛都腫了，對著小皇子開口就罵：“你啊，簡直無禮失德，頑劣透頂，不思進??！”

小皇子哪里被這樣訓斥過，一時又是傷心又是氣惱，想要尋求哥哥的安慰，偏偏他懷里已經有了個包子臉，只得咬牙切齒地跺了跺小腳，嘴噘得老高。

這事太子也不敢驚動皇后皇帝，命人取來了番邦進貢的療傷圣藥，讓姚小公子坐在他腿上就給他涂起了起來。

小皇子腳一劃劃地罰站在一邊，雙手背在身后，滿臉的不服氣。

就知道裝可憐，包子臉！小皇子偷偷瞪了姚馨一眼，內心很是不屑。

姚馨還有些驚魂未定，見他瞪視自己立馬又往太子懷里縮了一縮，看起來十分怕他。

“哼！”不過他這副摸樣到讓小皇子暗爽不已。

“給我老實站著！”太子這會兒只恨手里沒有藤條，有的話定要抽上這小霸王的屁股。

這番邦進貢的療傷藥說來神奇，姚馨只覺得涂在臉上涼涼的，一會兒便沒剛剛那么疼了，于是收拾起儀容，就要告謝太子救命之恩。

太子看他小小年紀就一臉老成，明明受了委屈也不和尋常孩童一般哭鬧，心中又多了幾分疼惜。

他一招手：“五弟，還不快過來給馨兒賠不是！”

小皇子一點兒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但苦于拿嫡親兄長沒法子，怕挨抽，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挪過去，裝模作樣地拱了拱手：“是我不對，今天不該那樣對你，還望姚小公子海涵，原諒我的荒唐。”

“臣惶恐！”姚馨退了一步，像是不敢受他的禮一樣。

惶恐個屁！包子臉！小老頭！愛哭鬼！！五皇子在心里把小將軍罵了個狗血淋頭。

此后雖姚馨還是不時進宮，但伴讀一事就此作罷，皇后也再無提起，問緣由，似乎是太子說了句“姚馨年幼，國舅唯有一子，實不忍其骨rou相離”才作罷的。

自“赤兔馬”一事之后，姚馨就有點躲著小皇子了，皇后招他進宮，凡是有小皇子的場合，他便老老實實待在皇后左右，目光也不與小皇子接觸，是十足怕了他。

可他越是這樣，小皇子偏偏越要找他麻煩，仗著自己身份壓人一頭，對方不敢聲張，總是不動聲色挪到小將軍身側，不是暗暗掐他一把，就是悄悄踹他一腳。

太子在的時候他還稍作收斂，如是不在，他便是沒了老虎的山中猴大王，姚馨越是躲，他越是有種欺男霸女的快感。

這種行為特別是在太子征戰(zhàn)蠻夷、奉命掛帥之后，越發(fā)肆無忌憚地猖狂起來。

皇帝皇后心心念念愛子在陣前的戰(zhàn)況，每天為著頻頻回傳的消息或憂或喜，哪里還有工夫看著小皇子。

小孩子無憂無愁又正值玩鬧的年紀，沒了長輩的管教就跟松了繩子的小瘋狗，撒歡得沒了邊。

有一陣小皇子不知怎么地就迷戀上了捉迷藏這個游戲。他最喜做鬼，簡直愛死了姚馨被他抓住那瞬間驚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