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會拍戲，還要有好酒量和哄人工夫。運氣好的話，賣笑討好就能換一個分量足夠的資源；如果不幸遇到難伺候的投資商，公司甚至?xí)娖人嚾私邮軡撘?guī)則。

用楊榮的話說，投資商就是你們的親爹，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機會只留給聽話的人。

曾有幾次陪酒機會足以讓他一炮而紅，但都被謝觀找借口推掉了。經(jīng)紀(jì)人王哲明示暗示過幾回，發(fā)現(xiàn)他是個扶不上墻的棒槌，索性不再管他，任由他自生自滅，只等合約到期立馬讓他滾蛋。

謝觀心里清楚，只要自己在公司一天，這個天花板就永遠(yuǎn)橫亙在他頭頂。除非他甘心當(dāng)個永不出頭的十八線小藝人，否則只能接受星輝這一套“行業(yè)規(guī)則”，在酒桌上廝殺出一條成名路。

有新的短信發(fā)進(jìn)來。一片黑暗中，手機屏幕的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何廣平導(dǎo)演：【一路順風(fēng)！期待下次與你合作?！?/br>
謝觀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了過去，第二天被活活餓醒。起床后發(fā)現(xiàn)桌上擺著王若倫買好的早點，還溫乎著。謝觀于是叼著小包子坐在餐桌前刷微博，給周小琪發(fā)的開工照點了個贊，又去看熱搜榜，意外發(fā)現(xiàn)鐘冠華榜上有名，沒忍住手欠點了進(jìn)去。

熱門微博竟然是新電視劇的消息，游戲即將改編成同名電視劇，由聚星時代出品，著名導(dǎo)演李賀桐執(zhí)導(dǎo)，鐘冠華、劉丹青、王若倫、曲杰等參演。

微博發(fā)布一個小時，轉(zhuǎn)發(fā)量接近一萬，評論六千。

謝觀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昨晚曲杰會喝得人事不知，而一向酒量好的王若倫會出現(xiàn)那么明顯醉態(tài)。

這就是他們的必經(jīng)之路。

嘴里的包子忽然失去了味道，謝觀不知該以什么心態(tài)看待這個“好消息”。他沒了刷微博的興致，昨晚那種令人難受的窒悶感又陰魂不散地纏繞上心頭。

謝觀坐在沙發(fā)上，拿著手機找出經(jīng)紀(jì)人王哲的電話，撥了過去。

那邊接起電話的速度很快。謝觀跟他匯報了自己在片場的大致情況，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回到B市，對方心情不錯地敷衍了他兩句。手下藝人有出息顯然讓王哲十分得意，謝觀想了想，順著他的話拍了幾句馬屁，把王哲恭維得喜笑顏開。他這一高興，看謝觀也沒那么扎眼了，遂大度地不計前嫌，打算提攜謝觀一回。

“正好，我明晚跟人約談新項目，過一會兒讓助理把介紹發(fā)給你。你要是有興趣，明天陪我一起過去。”

謝觀那頭瞬間沒了聲音。

王哲聽著對方的沉默，掛在臉上的笑意慢慢褪去。

就在他暗恨謝觀不識好歹，打算掛斷電話時，謝觀忽然輕輕地咳了一聲。

“謝謝王哥，我去。明天見?！?/br>
第3章陪酒

園林區(qū)，藍(lán)越俱樂部。

跟著王哲來這里的除了謝觀，還有兩個新近簽進(jìn)公司的女藝人，都還是藝校在讀的學(xué)生。謝觀認(rèn)出其中一個是知名網(wǎng)紅“小jiejieLisa”，真名叫尹麗莎，以前跟謝觀在公司打過照面。另一個內(nèi)向靦腆的女孩叫孫瀟，一路上沒說過幾句話，手指一直絞著背包的金屬鏈，看上去很緊張，或許并不是自愿的。

謝觀為自己不合時宜的想法在心中暗暗嗤笑。連他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居然還有閑心關(guān)心別人是不是情愿。

在看到那條微博的時候，他一直以來不肯妥協(xié)的底線似乎動搖了。崩壞的速度令謝觀心驚，有那么一瞬間他全身的汗毛都炸開了。但很快他意識到自己的松動并不是因為眼紅身邊人，而是從他嘗到被重視的滋味那一刻起，就再也無法忍受像從前一樣默默無聞的日子。

拍讓他看到了遙遠(yuǎn)的一線光明，也讓他無比清晰地正視了自己身處的黑暗。

答應(yīng)王哲參加今晚的飯局是一個契機。就算不大爆，至少也能保持一定時間的熱度。有了這部劇的助力，謝觀只要再伸一伸手，就能碰到天花板。如果這時候陪幾場酒，做出個乖順馴服的樣子給公司看，接下一兩個好資源，慢慢積累自身人氣，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擺脫目前這種完全處于公司控制之下的局面。

唯一令他害怕的是一旦破戒，就很難再找回曾經(jīng)的堅持。他害怕自己嘗到了賣笑的甜頭，日后回想起那四年的冷板凳，會覺得那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

他的妥協(xié)是為了走出黑暗，而不是往更深處沉淪。

因為帶來的都是酒桌上的“新人”，王哲在車?yán)锒喽诹怂麄儙拙洌瑹o非是態(tài)度要好，別端著架子討嫌，投資商讓干什么就干什么，又畫大餅許諾陪完這場后一定盡力替他們爭取資源。謝觀直到走出電梯仍有種朦朧的不真實感，仿佛他的意識仍停留在數(shù)個小時之前，對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情沒有任何預(yù)見。

厚重隔音的包廂門通往另一個世界，人語喧囂和煙霧一齊撲面而來，嘈雜得猶如活禽市場。牽線這次飯局的是位業(yè)內(nèi)知名的制片人，坐在他旁邊的則個沒聽說過名字的導(dǎo)演，叫韓柯，其他全是影視公司高層。王哲點頭哈腰地寒暄了一圈，卻沒幾個人正眼看他們一行人——也難怪，包廂里多是男人，謝觀自然沒什么吸引力，尹麗莎和劉瀟長相放在演藝圈里，也只能算一般水平。

倒是韓柯導(dǎo)演盯著謝觀看了好幾眼，笑道：“我看你有點眼熟，都拍過什么作品？”

謝觀忙答了幾個，但他露臉機會很少，韓柯也不可能對路人甲有什么深刻印象，到底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謝觀等人在末席落座。兩個主位還空著，此時尚未開宴，客人們主要活動是抽煙聊天互換名片。他們插不進(jìn)話，只好保持著微笑一聲不吭地裝壁花。沒過多久，謝觀感覺有人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他的手，尹麗莎偷偷遞來兩塊巧克力，悄聲說：“先吃點甜的墊墊，一會兒喝酒不容易醉?！?/br>
謝觀正餓得慌，朝她感激一笑。

第一塊巧克力還沒完全咽下去，包廂門再度被打開，這回屋子里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外面走進(jìn)來一男一女，制片人快步迎上前，滿臉逼真的燦爛笑容：“張總，聶總，來來來，快請?！?/br>
二人被簇?fù)碇林魑宦渥?，美酒佳肴流水般送入席間。謝觀被叫過去給那位姓聶的女老總倒酒。他倒是乖覺，同席的人交談沒有他插話的份，他也不主動往上湊，只管溫柔小心地伺候聶總，時不時幫她擋一兩杯酒。接連著好幾次，她剛動了念頭想要什么，身旁人卻早已為她準(zhǔn)備好，聶總不由得多看了身邊這個青年幾眼。

謝觀長得很帥，卻不是陰柔俊美那一掛的，而是五官和諧，說不出哪一部分特別好看，但湊在一起就特別順眼。舉手投足之間不見稚拙生澀，少數(shù)刻意討巧也都遮掩在沉靜溫柔的動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