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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副總和王哲不由自主地往椅背上靠了靠,仿佛面前是一頭隨時會暴起傷人的野獸。謝觀輕而森冷地說:“去你媽的重大損失?!?/br>“這件事究竟是怎么發(fā)生的,你我心里都清楚。別欺人太甚,也別當(dāng)我是什么好捏的軟柿子,想讓我卷鋪蓋滾蛋,先把你們自己的屁股擦干凈了再來說話?!彼鹗种冈谵k公桌上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否則橫豎都是走投無路,我死也得拉個墊背的。到時候,咱們看誰命硬?!?/br>有道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一時間,眾人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謝觀成功鎮(zhèn)住了這群王八蛋,唇角掛起個乖戾森然的微笑,無聲地做了個“走著瞧”的口型,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辦公室。背景音效是一聲震天響的摔門。恒瑞集團大樓27層董事長辦公室,霍明鈞打開郵箱,點開了助理傳給他的調(diào)查報告。謝觀,男,1992年5月4日出生于S省孟門縣。父謝廷芳,農(nóng)民,母趙杏兒,早逝。鼠標(biāo)滾輪滑動,大段文字從屏幕上掠過,為數(shù)不多的幾張舊照片上人臉模糊,那其中并沒有他熟悉的面容。不用再看下去,他已經(jīng)明白這又是一場徒勞無功的癡心妄想。霍明鈞每年八月都會去H省的一座墳?zāi)辜腊?。他早該接受這個事實,再多的追悔和不敢置信在一抔黃土前都是枉然。死去的人永遠(yuǎn)長眠在冰冷的地下,倘若有靈魂可以轉(zhuǎn)世,現(xiàn)在說不定都能下地打醬油了。逝者已矣,可時隔多年,生者依舊不能釋懷。擺在桌面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正巧,霍至寬在電話里說的也是謝觀的事:“……聽說跟公司談崩了,張和山當(dāng)時看在您的面子上沒和他計較,現(xiàn)在卯足了勁要整他……封殺肯定是沒跑了。怎么辦,要管嗎?”希望落空帶來的疲憊和無力感令他對“謝觀”兩個字生出了毫無道理的厭倦,霍明鈞捏了捏鼻梁,說:“別管了,我認(rèn)錯人了?!?/br>一個星期之后,謝觀再次被王哲叫到公司。對方的態(tài)度依舊冷淡,但新版的解約合同中刪去了扣除片酬的條款。雙方已經(jīng)撕破了臉,謝觀清楚星輝容不下他,或許之前揚言要扣片酬只是為最后這個結(jié)果做鋪墊。他心中暗自冷笑,這些人自己一身臟不算,還要把別人想的跟他們一樣臟。有這么一群高管們忠心耿耿地拖后腿,星輝想不開倒車都難。轉(zhuǎn)念一想,他得罪了投資商,又被老東家當(dāng)個禍害似的趕出來,處境實在不比星輝好到哪里去。可日子要過,戲還要演。謝觀退掉宿舍,找了個小出租屋落腳,清點完手頭所有的存款,盤腿坐在老舊雙人床上深沉地思考未來。某個瞬間,聶總說過的話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的長相頂多算清俊,絕對談不上“雌雄莫辨的美貌”,離“身嬌體軟”差了從地球到月球那么遠(yuǎn)。謝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腹肌,覺得還是把“找個靠山”這個想法跟垃圾一起打包扔了比較實際。做人就該從一而終。他當(dāng)初既然拼著得罪張總也不向潛規(guī)則低頭,現(xiàn)在再想抱大腿找靠山,無異于大巴掌自抽耳光——早知如此,何必急著立牌坊呢。小時候?qū)W的課文里說,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哪怕吃苦,內(nèi)心的也是滿足的。但現(xiàn)實生活的殘酷之處在于,“不合時宜”的堅持使他落進(jìn)更為艱難、孤立無援的境地,他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唯一的安慰是“你是個有正義感的好人”。人畢竟生活在物質(zhì)世界,不是靠冥想就能活著。謝觀這些年不紅,片酬很低,好不容易保下的的片酬也只有一集一萬二,他存款很少,這些錢只夠他支持幾個月,不盡快找到工作,他就得去睡大街。謝觀花了點時間重做簡歷,往各個影視公司投了近百份。又印了不少,備上點好煙好茶,跑到影視基地旁邊的賓館里挨個敲副導(dǎo)演的門。好在他在簽進(jìn)星輝之前跑過好幾年龍?zhí)祝豤ao舊業(yè)沒有想象的那么難。一個月下來,投給影視公司的簡歷如石沉大海。謝觀跟著劇組倒是跑了幾次龍?zhí)?,但報酬少得可憐。后來有人聽說了張總要封殺某個十八線藝人,認(rèn)出了謝觀,這事漸漸傳開,便沒有劇組再敢用他了。謝觀從影視基地回到市內(nèi)住處時,整個人掉了將近十斤,他本來就瘦,現(xiàn)在幾乎有點憔悴的樣子了。他把大背包放到墻角,洗了把臉,把自己重重地砸到了床上。投出去的簡歷沒有回音,劇組也不愿意冒著得罪張總的危險給他一條路……張總雖然是個投資商,但他也不過是眾多投資商中的一個,在業(yè)內(nèi)并非一手遮天,更不會一呼百應(yīng)。可就是這么一個別的藝人或許一杯酒就能擺平的猥瑣老男人,在謝觀這里卻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南天門。他在黑暗中閉緊了眼睛,默默地捫心自問:“我真的還要繼續(xù)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嗎?”就在他險些萬念俱灰之際,事情終于有了轉(zhuǎn)機。謝觀收到了一封來自港島的郵件,對方是一個小規(guī)模的電影公司。郵件中說,他們正在籌備一個電影項目,謝觀的條件恰好符合電影男三號的要求,因此希望他能來港島試一次鏡,并附上了選角導(dǎo)演的聯(lián)系方式。絕境中的一線生機來得太驚喜,謝觀頓如打了雞血般一躍而起。港島與內(nèi)地是兩個發(fā)展軌道,張總的手伸不到那里去。他此前對港島不熟悉,也沒想過可以去那邊發(fā)展,這次未嘗不是個轉(zhuǎn)變的機會。謝觀回復(fù)郵件時手抖得打錯了好幾個字。他小心地把導(dǎo)演的聯(lián)系方式保存起來,選了合適的時間打過去,對方一口難懂的港普,謝觀連蒙帶猜才摸清大致意思。對方是個小成本片子,演員片酬比行業(yè)價格要低一些,正是因為預(yù)算短缺,他們才想用謝觀這樣主動上門的演員。只要有戲拍,謝觀無所謂在片酬上讓步,雙方一拍即合。兩天后,謝觀收拾好簡單的行李,退掉租住的房子,孤身一人踏上了南下的旅途。第6章驚夢八月的一個深夜里,城內(nèi)大雨滂沱。濃云卷積如潑墨,雪亮電光撕裂長空,驚雷隱隱,豆大的雨點打得樹林枝葉簌簌作響。盤山公路旁即是陡峭崖壁,裸露在外的土石在暴雨的沖刷下?lián)u搖欲墜??諘绲穆访嫔?,兩個相互攙扶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雨水打得人睜不開眼睛,可幾欲破胸而出的恐懼卻令他們不敢停下腳步。在響徹蒼穹的驚雷中,似乎有什么正在迅速逼近。鋪天蓋地的大雨可以掩蓋很多聲音,比如呼喊、汽車引擎、以及槍聲。一絲溫?zé)釣R上他的面頰。奇怪,本該被雨水澆透、失去知覺的皮膚居然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