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方便面，甚至又一次帶了半只燒雞，讓黑板前的老師都聞到了香味兒，拎到辦公室狠狠教訓(xùn)一頓。

他還是笨手笨腳又喜歡瞎折騰，化學(xué)實驗課砸了人家的試管，力學(xué)實驗室丟了一只秤砣，有時拿著可樂和吸管要演示什么虹吸效應(yīng)，結(jié)果淹了自己半張書桌……

他只是再不曾說過什么“我和一百分約定了”之類的傻話了，卷面上的分?jǐn)?shù)卻越來越好漸漸趨于穩(wěn)定。

直到高三，陳琛一反常態(tài)，舊事重演，說要削發(fā)明志。

一腦袋天生細(xì)軟的小卷毛被他推成了青黑的發(fā)茬，那年陳琛有了個廣為流傳的新代號，叫“國防生”。

“國防生”成了個極其有組織有紀(jì)律的學(xué)生，他不再偷吃偷玩，不再組裝逗趣的小玩意兒，不再偷偷吐槽老師的雞湯，他好像一個沒電的機(jī)器人，關(guān)閉了娛樂功能，從早到晚不停地刷題。

若是望子成龍的別家，大概會因此而大感欣慰。

可陳家父母并不苛求成績，他們向來希望孩子是按照自己的愿望在感受生活，學(xué)的好是錦上添花，學(xué)的不好也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他們想要那個一直活潑好動卻很可愛的孩子。

看著那扇總是緊閉的房門，和飯桌上越來越沉默總是疲憊的影子，尚青和陳俊仁從那時候開始擔(dān)心，因為剃了頭發(fā)變成“國防生”的不是別人，是一向臭美的陳琛，那個總要又哄又騙才肯穿上厚衣服的陳琛。

起先問起原因，陳琛還總是敷衍，笑著說“剪短了不是好洗么？而且，我長得好看，就是沒有頭發(fā)也好看的，怕什么？”。

后來，在尚青千方百計地攻心之下，陳琛才終于認(rèn)真給了答復(fù)，他摸著扎手的發(fā)茬說，“沒時間了，我得跟著唐宵征呀，我們在一起這么久，他不會停下來等我的，若我趕不上，他就不要我了?！?/br>
那天起，尚青有種莫名其妙的直覺，她甚至總結(jié)不出一句合乎邏輯的論斷，便只能疑心自己想多了，什么也不跟別人說。

只是懷疑的種子入了土，生根發(fā)芽是遲早的事。

汽車發(fā)動機(jī)一聲嗡鳴點著了火，尚青回過神來，打開車窗略微伸手，夏日灼熱的風(fēng)貼著掌紋劃過。

第十三章——你百里挑一

唐宵征最后一個走出校門，左右相伴的只剩拉著警戒線閑侃的保安，正對的階梯上人潮消散，露出亂中有序的各色招牌，他抬頭看著深遠(yuǎn)的天空，聽到鐵門在身后閉合。

他眨眼，覺得被拋在身后的，好像不只是空蕩的校園，還有什么別的東西。

別的……什么呢？

思索未果，他揉了揉脖子，收回視線投向前方，然后出乎預(yù)料的，看到了早已消失的陳琛。

“干嘛呢？”小和尚似的影子沖他揮手，連蹦帶跳跑向他，一路廢話井噴，像個串了臺的收音機(jī)，“是不是中國人，老師白教你了，干什么事兒都要抓緊，不能輸在起跑線上。人家把終點線都磨穿了，你磨磨唧唧的還沒上賽道，能行嗎？我這——”

“閉嘴！”唐宵征一伸手，兩指準(zhǔn)確地捏住了喋喋不休的那張嘴，“叔叔阿姨不是來接你了，人呢？”

陳琛支吾幾聲，拍打他的手背，臉頰鼓鼓地，好似攥了口兒的氣球，好容易被放開，喘口氣的功夫就是一臉嘚瑟，“被我騙回家了！高考完怎么能乖乖回家呢，我得玩，我得浪，我得逛大街！”

“你那些朋友怎么這種時候就不見人了？”抱怨歸抱怨，唐宵征最終還是按了按被吵的嗡響的耳朵，在他后脖頸上輕拍一下，“快走，熱的要死?！?/br>
唐宵征一向擅長拒絕，因為說到底，并不在乎別人的感受，所以刻薄冷漠的話一出口，就能趕走九成懇求，十成搭訕。

可他又向來縱容自己人，陳琛屬于這個范疇，他就屢屢不戰(zhàn)而降，近乎有求必應(yīng)。

那一天陽光明媚，卻微風(fēng)習(xí)習(xí)，萬分舒暢，好似也知道這樣有意義的日子不該掃興。

兩人并肩走在明滅忽閃的樹蔭下，往不同的小店里鉆進(jìn)鉆出，進(jìn)去之前還天光大亮，出來之后就天色擦黑。唐宵征有時等在路邊，看陳琛擠進(jìn)去買些零食，便把考場文具和準(zhǔn)考證件零零碎碎扔進(jìn)沿途的垃圾桶，好似同時扔掉了某些記憶和歲月。

陳琛廢話出奇的多，不僅蛋卷冰激凌沒能堵住他的嘴，就連牛rou燒餅，絲襪奶茶，炙烤里脊也沒能起到一點兒作用。

這是很有些反常的。

再三容忍之后，唐宵征被念的頭疼了，于是拉著他在沿江道路的長椅上坐下來，打開一瓶礦泉水遞過去，戲謔，“喝點水。今天怎么話這么多，高三憋著你了？”

“可不是么……”陳琛不伸手，就著瓶口喝水，片刻后離開，往后躺了躺靠著椅背，臉上的嬉笑云霧一般漸漸消散了，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他說，“宵征，你知道嗎？”

“什么？”唐宵征轉(zhuǎn)頭，看見五彩的霓虹映著陳琛無遮掩的俊秀，打出萬千變幻的神色。

“我總覺得……”陳琛去看他，微皺眉頭好像受了委屈，他說，“你要離開我了。”

彼時江邊渡輪正要啟航，汽笛雄渾厚重地鳴響，船工立于船頭喊了聲號子，唐宵征心里猛地一沉，小指好似被線繩牽拉，抽搐一般顫抖。

大人們知道的事情是很有限的，雖然他們自己并不這么想。

比如尚青就總以為，是唐宵征要強一些，在學(xué)校是照顧著陳琛的。

這么想倒也沒錯，陳琛發(fā)育慢，那時候遠(yuǎn)比唐宵征矮小，但事實是，她的猜想只對了一半。

在唐宵征印象里，他幫得上陳琛的時候并不多，比如有那么一次，當(dāng)小學(xué)時候的陳琛被隔街相望的初中里的學(xué)生堵在小巷里“借錢”的時候，的確是他出的頭，可說起來丟人，他也不過是乖乖走過去，堵在陳琛前面，一言不發(fā)，白白上交了自己的零花錢。

唐宵征的確是幫著陳琛的，但更多的時候，是陳琛在他身邊，才讓他覺得日子過得不那么痛苦。

唐宵征打小就很羨慕陳琛。

因為陳琛有不在乎成績的父母，有把他視作掌上珠的爺爺奶奶，還有十幾個關(guān)懷照拂的堂哥堂姐……就連名字念起來，也有種喚著乳名的親切。

那時候他懂的還不太多，只隱約覺得，自己和陳琛是不一樣的，后來才明白，陳琛可以為自己活，他為章紀(jì)舒活。

一年春節(jié)，因為不得姥姥姥爺?shù)臍g心，所以章紀(jì)舒回家過年時，把唐宵征寄放在了陳琛家，陳琛吃得肚皮渾圓，往沙發(fā)上一躺，拽著唐宵征衣擺問他，“我吃了多少東西，怎么撐的想吐了？”，唐宵征便將他塞進(jìn)嘴里的東西悉數(shù)道來，好似兩人共用了同一個胃。

陳家親戚聞言便開始感慨，一邊說唐宵征聽話省心，聰明好學(xué)，能照顧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