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走了。

自從公司景氣起來之后，簡仁就沒有哪一天受過這么多的窩囊氣，他惡狠狠盯著高個子的背影，仿佛下一秒就要沖上去咬人。

瞪著瞪著，簡仁就察覺出不對勁來了，那高個子步子一轉(zhuǎn)，就拐進了秦朝暮病房里。

簡仁把煙屁股往地上一丟，連忙跟了上去。

“有人在走廊里抽煙，我怕影響到你，先把門關(guān)上?！?/br>
簡仁剛追到門前，就聽到這么一句，明明他離病房只有一步之遙，卻被“啪嗒”的落鎖聲關(guān)在門外。

簡仁想踹門，但又想在秦朝暮面前保持風度，兩全不能其美，無奈之下，他只能趴在門板上偷聽。

魏羽把保溫飯盒塞秦朝暮手里“養(yǎng)胃的湯，你喝點，我媽還在的時候我經(jīng)常給她燉?！?/br>
秦朝暮正好看完大結(jié)局，書才剛剛放下，魏羽就來了，捧著飯盒秦朝暮有點蒙“你怎么來了？”

“醫(yī)院里還有點手續(xù)沒辦，我順便來看看你?！?/br>
魏羽一邊把花插進空花瓶里一邊回答。

秦朝暮不是這個意思，他的意思是“我跟你熟嗎？”

“不熟?！蔽河鹨恍Α暗且院髸炱饋淼??！?/br>
“……………”秦朝暮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但是人家的養(yǎng)胃湯都送到自己手上來了，總得道句謝。

“謝謝?！?/br>
魏羽插花的手一頓“不用不用，你就當是幫我媽喝了?！?/br>
秦朝暮:“…………”

話一出口魏羽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為了掩飾錯誤，他又添了一句“我媽今天就火化了。”

秦朝暮:“……………”

魏羽真想扇自己一巴掌，不想讓場面更加尷尬，魏羽只能一橫心表明自己的來意“你昨天說你單身是真的嗎？”

喝了一口湯，秦朝暮點頭。

魏羽心中一喜，慢吞吞把最后一朵花插進花瓶里“那以后我來看你，可以送你點別的花嗎？”

粥挺好喝的，流進胃里暖洋洋的，特別舒服，秦朝暮又喝下一大口“什么？”

魏羽悄悄紅了耳尖“比如說，玫瑰什么的?！?/br>
門外的簡仁一聽這話，再也顧不得面子了，抬腳就踹門，只是他沒把握好姿勢，也高估了自己的力道，一腳下去——

門沒事，腳腫了。

第4章第四章

在門口鬧出了這么大的笑話，簡仁沒臉多待，他趁屋里的兩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立馬一瘸一拐地跑了。

回到車上，簡仁關(guān)緊門窗，一根接一根的抽煙，直到車內(nèi)煙霧濃重到看不清人的五官，才驅(qū)車回家。

他的腳趾估計腫的很厲害，卡在皮鞋里，一動就鉆心的痛。但他好像察覺不到一般，自虐地瘋狂踩油門。

這么做導(dǎo)致的結(jié)果就是路上出了一點小事故，車頭鉆進了綠化帶里，安全氣囊一下彈出來，雖然沒出血，卻也讓他一陣犯惡心。

打電話叫人來收拾爛攤子，簡仁拖著殘腿慢吞吞往家里走。他站在樓下仰頭看，家里一片漆黑，半點光都沒透出來。

簡仁想起兩個星期前，不管自己有多晚，只要一到家門口，一定能看見客廳窗戶上透出的亮光，那是秦朝暮專門給他留的，怕他晚上回家看不清磕著碰著。

那光不會很亮，就那么橘黃色的一點，照不了太遠，卻能一直暖到人的心里。

簡仁用鑰匙開了門，沒開燈，脫了鞋光腳走進去，摸黑一直走到窗戶邊的小臺燈面前，路上磕了兩次凳子一次桌子，動靜挺大的。

摁亮臺燈，燈光照出那么一方小天地，簡仁呆站著看了半晌，突然眼眶一熱，壓腰輕輕把臺燈摟進懷里。

除了臺燈，屋里再沒有一點可以視物的光源。簡仁抱著它，從樓上到樓下，游魂一般不停徘徊，就連每一塊墻皮他都一寸寸掃過去。

這個家里到處都是秦朝暮生活過的痕跡，從門口柔軟的地毯到臥房舒適的被褥，大到桌椅板凳，小至碗櫥里的每一根筷子，都是這幾年中秦朝暮一點一點帶回來的。在臺燈溫柔的照射下，簡仁有時甚至能感受到以前隨處可見的溫馨氛圍。

不知不覺中，簡仁進了臥房，他打開床頭柜，里頭零零碎碎的東西裝滿了柜子。

秦朝暮有一個癖好，喜歡收藏一些有紀念意義的小玩意，比如說從小到大的獎狀，第一張電影票，第一次出遠門的車票，以及一些有特殊意義卻并不貴重的東西。

簡仁一件一件拿出來細細觀看，跟著這些突破時光的小東西，慢慢回憶著和秦朝暮很久遠的從前。

每看過一樣，簡仁的心臟就被挖空一塊，腥臭的血液伴著往年歲月流淌，直至消失在無人問津的偏僻一角。

他牙唇緊咬，將哽咽堵在喉嚨里，卻在看到一個黑色小盒子的瞬間放聲大哭。

盒子里裝的是一枚戒指，樣式普通不起眼，但顯然它的主人很喜歡它，戒指保存得非常完好，看不出一點磨損的痕跡。

兩人在一起的第一天，簡仁就花光了所有積蓄，買了一對戒指。

他當時只是一個窮大學生，買不起貴的，買不起好的，只能跟店主磨了半個小時的嘴皮子，買了這么個中規(guī)中矩的。

他給秦朝暮戴上戒指的時候，嘴里說的是:我是真想跟你過一輩子的，等到我們兩個都成了糟老頭子，就算沒牙沒兒沒女，還是要牽著手遛彎。

就是這么一句話，換來秦朝暮第一個主動的吻。

屬于簡仁的那枚戒指，早在幾年前的一次爭吵中，被他當著秦朝暮的面，取下來扔了出去。

戒指消失在窗口，簡仁看著秦朝暮驚愕的表情，一時只感覺心中十分暢快。

然后下一秒，他便眼睜睜地看著秦朝暮摘下自己手上的戒指，奮力一扔。

那時的他陷在憤怒的情緒里，絲毫沒有注意到空中并無拋物的弧度。

和秦朝暮關(guān)系決裂之后，這枚戒指再次出現(xiàn)在簡仁眼前，泰山般沉重的愧疚朝他壓下，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把戒指抵在額頭，捂在胸口，啟唇輕吻，卻無論如何也緩解不了心中半點悲慟。

簡仁把戒指對著燈光，想戴到自己手上。然而像是無聲的嘲笑，臺燈終于耗盡了最后一絲電量，悄無聲息地熄滅。

黑暗中，一切歸于靜寂，只留簡仁的哽咽突兀響起。

第5章第五章

第二天一大早，簡仁腫著雙眼來到醫(yī)院，他在病房里沒有找到秦朝暮，問了護士才知道秦朝暮正在樓下散步。

簡仁下樓的腳步匆忙，并沒有注意到身后護士鄙夷的眼神。

秦朝暮懶洋洋地坐在長椅上曬太陽，一群小孩在不遠處嬉戲玩鬧，歡笑聲不絕于耳。

秦朝暮眼底含笑，靜靜地看著，陽光溫暖籠罩，輕風時不時拂過發(fā)梢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