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是沒能把這句甜言蜜語說出口。

于是他很坦誠地回答道：“昨天剛發(fā)工資?！?/br>
左誠“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跟我差不多?！?/br>
“？？？”顧凌有點懵，他忽然意識到，左小誠的腦回路，可能跟一般人不太一樣。他想了想，試圖努力去揣摩對方的思維模式，試探著問：“你也是昨天發(fā)薪水？”

“不是，我是說，每次剛發(fā)了薪水，我也覺得自己特別有錢?！?/br>
“……然后呢？”

“然后就兜里空空了?！弊笳\的目光特別坦然，這完全就不像是一張揮霍無度的臉。顧凌心里有點犯嘀咕，想問問左誠把錢都花哪兒了，又覺得好像不是那么方便問出口。正在糾結(jié)，左保鏢已經(jīng)指了指旁邊的快餐店，主動說：“我想吃這個。”

從人均三千忽然跳到了人均三十，這落差趕上過山車了。顧凌有點尷尬，解釋道：“你不用給我省錢?！?/br>
“我吃了整整一個星期的生魚！不想再吃海鮮了?！弊笳\好像根本沒有g(shù)et到顧組長的誠心誠意，“我要吃rou，熱乎乎的垃圾食品?！?/br>
“那，去吃牛排什么的？”

左誠明顯的猶豫了一下，看著顧凌欲言又止。顧凌不明所以，然后就看到左誠湊了過來，小小聲說：“你看那個海報……是不是挺可愛的?！?/br>
顧凌扭頭，一張鮮艷又童趣的兒童餐贈品海報赫然就貼在快餐店的玻璃櫥窗上，這一季送的玩具是一堆各式各樣的小飛機，站C位的是個紅色的噴射式飛機，旁邊還有粉色的直升機和藍白涂裝的警用飛機。顧組長努力忍住了自己的驚訝，心想，可能是柯一宸喜歡？

不過他記得之前柯一宸為了湊齊上一季的八個玩具，足足點了三十多份套餐。這一季……顧組長快速地數(shù)了一下，整整十二個。

還行，努力吃。

顧組長暗暗給自己加油，然后對著左誠露出了一個笑容：“行，咱倆加油?！?/br>
顧組長抱著爆肥三斤的視死如歸心態(tài)，進了快餐店，往點餐臺那一站，然后對里頭的小姑娘說：“兒童餐，五十份。”

“你這么愛吃炸雞？”左誠探過腦袋，十分不可思議地問。

顧組長臉上的笑容有點掛不住了，扭頭看左誠：“不是要湊全套玩具嗎……”

然后他就看到左誠睜大了眼睛，然后像小孩子似的笑了。

“我要那么多干什么？一個就行?！?/br>
顧凌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玩具是左誠自己想要的。

不過左保鏢運氣不錯，他拆出的玩具，居然真的就是海報主打的那個紅色款小飛機，從盒子里拿出來時是個圓滾滾的蛋，左誠嘴里叼著雞塊，一邊非常認(rèn)真地擺弄著，從蛋狀形態(tài)變成了一架飛機，再從飛機形態(tài)變成了一個小機器人。

顧凌咬著吸管喝可樂，坐在對面看左誠玩兒，那個塑料的小玩意兒做工還算精致，但并不是多么復(fù)雜的東西——3歲的玩具能有多大難度。

這種玩具，顧凌在小學(xué)時候就不稀罕了。

但是對面的這個大男孩兒，卻好像研究得津津有味。玩了好一陣子，左誠忽然抬起頭，沖著顧凌很認(rèn)真地說：“謝謝你?！?/br>
快餐店里一大堆嘰嘰喳喳的大孩子和小孩子，吵吵鬧鬧，大呼小叫，左誠的聲音夾雜其間，顧凌疑心自己聽錯，但面對著的這張臉上，卻洋溢著真實的開心滿足。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不知自己為什么會這么溫柔：“不客氣?！?/br>
約會結(jié)束后各回各家，看著邁巴赫駛離，顧凌撥通了柯明軒的電話，也沒聊閑話，一上來問的就是左誠。

“你覺得我能追到左誠嗎？”

柯明軒答得特別松弛，說得也很實在。

“好不好追，要看你追到手以后打算怎么樣?！?/br>
顧凌思索著沒接話，柯明軒就不緊不慢地繼續(xù)往下說。

“如果你只是覺得這孩子挺有意思，想多多跟他親近，那可能會挺難的——只談戀愛不負責(zé)，別說左誠自個兒了，邊以秋第一個不放過你?！?/br>
“我是不負責(zé)任的人嗎？！”顧組長非常的不服氣。

“那新的問題就來了?！笨旅鬈幵谀穷^好像是在笑，“凌老師能接受一個只有小學(xué)學(xué)歷的人成為你的伴侶嗎？”

是的，顧凌的mama，是一名老師，而且是Z市最優(yōu)秀中學(xué)的教導(dǎo)主任。

當(dāng)年顧凌之所以在高中就出了柜，并不是他自個兒在小小年紀(jì)就能完全堅定了自己的性取向，而是幾張眉來眼去的曖昧小紙條，落到了自己親媽的手上。

凌女士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非常冷靜，沒有責(zé)罵兒子，更沒有處理另一個男孩子。她只是跟兒子很認(rèn)真地深談了一下，告訴顧凌，以你現(xiàn)在的年紀(jì)和身份，無論是“喜歡”還是“愛”，你都承擔(dān)不起，更何況對給方還和你同一性別。

想要把這條路走下去，就拿出合格的表現(xiàn)，來證明你、你們，能為自己的將來負責(zé)。

——換句話說，先考上個足以安身立命的好學(xué)校。

顧凌頂住了親媽的考驗，考上了自己的首選目標(biāo)，而另一個人失敗了，沒能跟顧凌在帝都成功會師。之后短短半年的兩地生涯，初戀無疾而終。

后來顧凌也就沒怎么再往這方面用過心，凌女士倒也不著急，給兒子提的要求是：你喜歡男孩子也好，女孩子也好，首先得是個努力上進的人，其次就是得般配，不高攀也不將就，選誰不選誰，想好了，因為是一輩子的事。

這標(biāo)準(zhǔn)看著挺寬松的，實際上綿里藏針地橫了道寬闊門檻。畢竟光只是“般配”兩個字，就能跟橡皮筋似的抻長又縮短。

“我媽是個講道理的人?！边^了一會兒，顧凌冷靜地開了口。

“可是左誠未必是喲?！笨旅鬈庍@會真的笑了，非但是笑，而且顧凌確定這個多年損友是在明目張膽的嘲笑?！叭f一——我是說萬一，你的家人不接受他，那么左誠一定會把你揍得連媽都不認(rèn)識你?！?/br>
第十一章

顧凌沒明白這是什么邏輯：“為什么挨打的是我？”

“因為父母如果有什么不滿意，責(zé)任不在長輩，一定都是這個當(dāng)兒子的居中沒做好?！笨旅鬈幷f得一本正經(jīng)，聽起來好像還確實很有道理。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這是之前邊以秋開導(dǎo)左誠的，有段時間這個小朋友對于我家里特別不滿意，總覺得我父親虧待了他老板?！?/br>
“可是邊以秋揍你了么？”

“……”柯明軒沉默了一瞬，之后好像非常認(rèn)真地強調(diào)道，“我們那叫，切磋。但是左誠對上你……”

顧凌忽然覺得心有點累。

不管柯明軒是不是在嚇唬他吧，總之，掛了這通電話之后，顧組長心里那叫一個七上八下。他坐在自個兒車?yán)镒聊チ宋宸昼?，然后按亮手機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