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你是個(gè)生意人, 也是祖母下面的老人, 我自然更信得過你, 以后也還要委托到你手上。”

    “只是......”九思兩個(gè)字卡在前面, 像是有些困擾, 思慮半響：“左右一年的開支進(jìn)項(xiàng)，都是你這個(gè)做掌柜的在把管，光是每月做了賬冊送過來，怕要費(fèi)不少精力吧？”

    馮三寶哪里猜不到九思的意思, 明面兒上像是在夸他勞苦功高，實(shí)際卻是心疑他一人獨(dú)攬?jiān)谫~面上做手腳。

    馮三寶拱了拱手欲訴一番衷腸，卻被九思笑著打斷：“馮掌柜莫急。我也是昨日里無聊，跟身邊的mama婆子閑話了幾句，聽說其他店里的都是掌柜只管做生意，那些錢財(cái)還有專門的賬房先生來做賬，我覺得這個(gè)法子極好，主要也想著年關(guān)節(jié)彎頭正忙得緊了，沒有人分擔(dān)著怕馮掌柜太過勞累?！?/br>
    這話說的委婉，馮三寶心下已經(jīng)冷了三分。

    眼看杯里的茶都不大冒熱氣兒，九思才緩緩把茶杯蓋子扣上，叮的清脆一聲，馮三寶一雙肥手在袖子里捏了又捏，他只以為這小姐只看著像個(gè)有些架勢紙皮人兒，加之剛從遠(yuǎn)地兒回來，要說見識猜猜也是沒幾分的，卻不曉得這般不好糊弄。他專門放低了姿態(tài)去阿諛奉承幾句，以為今日的事兒也就過了，哪知道又弄一個(gè)什么賬房先生出來。

    思及此，馮三寶眼睛滴溜一轉(zhuǎn)，“三小姐是體貼下面的人，小的心領(lǐng)，只是年關(guān)頭雖忙得緊，這么多年我卻也還是顧得上的。若是三小姐放心不下，回去再問問老夫人，或者再查查前些日子遞上去的賬本。哪怕是臨安城里所有做這一行的生意都不景氣，咱們這鋪頭卻是一日沒落下的?！?/br>
    他盤算得快，頓了頓又道，“一個(gè)賬房先生每月要出的月錢，可不比我這個(gè)做展柜的要低呢，若說這兩份活，中間多少彎彎繞繞，又要費(fèi)些時(shí)間和力氣不說，本來只我一個(gè)人就能干了。這鋪?zhàn)右辉逻M(jìn)項(xiàng)您也是看過的，眼瞅年關(guān)節(jié)還是不要因?yàn)閭€(gè)賬房先生影響了生意的好，我馮三寶也是給侯季家做了好幾年生生意，是老人您也放心的下，不然要是今年不若往年了，我又怎么給老夫人交代呢？”

    季九思唇角飄起兩分笑，“這做生意自然是馮掌柜在行，只是祖母說了這店中一切全憑我安排，若是掌柜的有什么意見，現(xiàn)下只管差了人去地府上找老夫人便是?！?/br>
    三兩句話說完，她笑意更盛了些，漫不經(jīng)心道：“要是來個(gè)賬房先生，馮掌柜這邊就不如從前了，那不如連著掌柜一起換了，也省的麻煩。”

    這話馮三寶哪里挨得起，頭頂上被扣下這么大個(gè)帽子，有權(quán)有錢便是便是娘，不跌連聲討?zhàn)堄殖鲋复虬?，“三小姐，您這就可誤會大了，小的也是為店里思慮的，若是您有心要請個(gè)賬房先生，今年咱們鋪?zhàn)涌隙ㄗ龅眠€要比往年好！”

    口風(fēng)轉(zhuǎn)眼偏了向，季九思瞟了他一眼，不由得笑了笑，“這是自然了，只是到時(shí)候馮掌柜那邊莫要出了什么岔子才好?！?/br>
    馮三寶把身子一彎，矢口再不敢提老夫人，垂手恭恭敬敬立在旁邊，“小的哪敢出什么岔子，小的就是靠三小姐討口飯吃。”

    嘴上他如此所說，心下卻不是十分如此想，圓溜溜的眼珠子打了幾個(gè)圈兒，還盤算著讓那賬房先生怎么過來，便怎么回去，攬玉軒是他呆了二三十年的老地盤，怎么招來個(gè)新的賬房先生想把他一嚇唬，就卸了他馮三寶的威風(fēng)不成？

    季九思少與做生意的人接觸，卻曉得無商不jian，這馮三寶也是個(gè)腦筋靈活、狡猾多詐的人。這樣子的家伙，用的好了變成事，用不好便會被其吞噬，連著老底兒一起被賣了。桌上的白茶只喝了一口，這樣好的茶是從云南道那邊送過來的，祖母不愛喝茶，大伯父也不是什么文人雅士，倒是季婉清喜歡這些。

    今日時(shí)間匆忙，看了幾套新做的頭面覺著都還不錯，就讓馮三寶裝在匣子里一遍拿回去，馮三寶咧著一張油滑的嘴，往九思身邊湊，“這東西重，三小姐又還有事，不如讓小的差人送去府上，省的您勞累?！?/br>
    許mama不動聲色擋住他，“馮掌柜費(fèi)心，不過是五六個(gè)匣子，你只管包起來，府里婆子丫鬟力氣大隨隨便便拿得起的。”

    馮三寶自詡臉皮厚，再三被推拒也覺得有些掛不住，油晃晃的臉上只有一層皮在笑，灰溜溜的塌著肩退出去，到了二層把手里一摞遮灰布砸到一個(gè)伙計(jì)身上，不耐煩道：“晃來晃去做什么？底下東家來眼瞎了沒瞧見？趕緊的把名錄上面畫勾的包起來給送下去，勞資累死累活的伺候你們一堆雜崽子反倒輕快?！?/br>
    那伙計(jì)被悶頭蓋住，吸了滿嘴的灰也不敢吱聲，垂著頭避的遠(yuǎn)遠(yuǎn)地拿著單子去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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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作坊在西街盡頭，那一片兒都是季候氏的鋪兒，許mama出去看了幾次，回去閣間搖搖頭道：“這太遠(yuǎn)了些，下人的馬車您坐不得，早知道就和四小姐分開來了。”

    九思還在喝茶，指尖扣在雞翅木桌上，倒是不大在意，“叫馮三寶收拾一架出來便是?！?/br>
    許mama想了想這也是個(gè)辦法，就出去喊了馮掌柜騰挪輛好的馬車出來。

    馮三寶心里再不高興，也不敢慢怠了如今上頭的新東家，既然是三小姐吩咐的那怎么都是頂要緊的事情，忙使喚了丫鬟去后院把三匹大馬套了車轅轎攆收拾干凈趕出來。

    青油布頂?shù)鸟R車樸素的很，也不起眼。許mama不放心，喊采錦使了帕子上上下下親自擦洗了幾遍，才扶住九思上去。

    九思還在思索去哪里能找到個(gè)傍譜的賬房先生，能把自己門下這些東西好生打理著，找祖母要一個(gè)自然是最便宜的，但總歸不如慢慢養(yǎng)熟的好。

    許mama對車夫不放心，跟著坐在外面看住，馬車起伏幾步，她又掀了簾子進(jìn)來問：“小姐，是先去酒作坊那邊嗎？”

    酒作坊要去看的話今日時(shí)間怕是不夠的，又要趕著回去用膳，九思抬起頭道：“去上次丁硪說的那家古玩鋪?zhàn)忧魄??！?/br>
    許mama給車夫指了方向就往那邊去，越到市集里面巷子越發(fā)逼冗，到最后兩樁圓木扎在青石板上，攔著路中間連馬車都趕不進(jìn)去，只能踩了腳凳下來往前面走兩步。

    街集臨河，亭臺拱橋倚立，本是多楊柳的地兒，冬季里卻都禿了枝，耷拉在青磚白墻上頭顯得越發(fā)冷冷清清。

    古玩鋪?zhàn)泳驮谙镒幽┪?，西出道前街。對巷是廣源酒樓的后院子，幾輛馬車臨圍墻靠著，都是官制馬車，前頭還有官家品級的封徽，其中有輛四駕大馬最為顯眼。

    九思拎了裙幅往古玩店里走，晃眼瞧見一個(gè)穿了甲胄侍衛(wèi)過去，分明有些眼生那動作卻覺得幾分眼熟，不由得定睛過去多看了幾眼。

    那邊十分機(jī)敏，有視線擦在身上，掉頭就看到對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