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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長仕神情淡然,只挑了簾子看季九思的馬車離去,顯然早就猜到了這事兒的因果。 “這棘手的事兒,他們就盡把您往火坑推?!毙齑ㄐ闹胁黄?, “算不了棘手?!迸衢L仕看馬車走遠,闔上眼靠在座背上,疊指敲了敲窗楞,“裝作不知曉,只說自己無能,遮掩過去便罷?!?/br> 徐川愈發(fā)想起先前章明達時不時暗地里的打壓,咬了牙道:“季大夫那一案您主動請命,當(dāng)時章閣老臉色就不大好看的,這幾個月也像是在故意為難您。” 裴長仕捏了捏鼻梁骨,聲音有些疲倦,“章明達多疑,又忌憚我,他是歷經(jīng)兩朝的重臣,在那個位置幾十年,后起之秀不斷,他怎么會甘愿把手里的權(quán)柄拱手相讓?!?/br> 徐川不解:“那總歸章明達也是如此年紀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大抵再撐個五六年,還能有什么造化?” 裴長仕輕輕一笑,“你可知我為什么要給季家翻案?” “那不是季家老伯爺臨終所托嗎?”徐川眉頭一緊,又想起什么,“當(dāng)日神機營追捕梁氏余黨,您用梁王遺子的安危撬開那幫人的嘴,搜尋六七年才找到那模仿季大夫字跡的篆筆先生......” 徐川兀然一驚,“季大夫事出,您就派了馮山一行人暗訪豐鎬一帶,莫不是您早就察覺了此事的蹊蹺?” 裴長仕嗯了一聲。季大夫手信他專門查看過,□□無縫,正好銜接上季大夫是梁王安插在朝中的暗棋,朝中諸多官員心中皆疑,卻無人敢出聲。 當(dāng)時他初升內(nèi)閣,還未拜入章明達門下,正是人微言輕,他也只能尋人揪著根源探查。 一場稍微沾染就會株連九族的策反,誰敢洗凈了脖子往刀刃上湊? 馮山暗訪豐鎬第六年,因直沽口岸市舶司賦稅過重,當(dāng)?shù)孛裆淘孤曒d道,最后竟聚集成一幫野匪,喊起黃袍加身的號子霸山稱王,當(dāng)?shù)毓賳T貪污成癮,等好幾座村子都被放火焚燒才派出官兵鎮(zhèn)壓,千名官兵皆命喪治武山。 后遮掩不成上報朝廷,皇帝震怒指派戶部監(jiān)察使前去直沽,戶部上下盡知這是得罪人不討好的苦差,唯裴長仕主動請纓,究根尋尾摸到了前戶部尚書身上,孤弱文臣卻手起刀落斬殺治武山野匪千余人,查繳官欺民私自加重商賦稅貪污五十萬兩白銀,當(dāng)時震驚朝野,引人矚目。章明達對他頗為贊賞,力舉為戶部尚書,收入門下。 頓時朝中無人不贊章閣老選賢舉能,師者之道! 裴長仕睜開眼看著簾子外晃眼的日光,沉默許久。原本戶部可用之人只此一二,不用章明達的舉薦,他也能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爬上來。 他手里不少大案,能察覺這些都似乎和章明達有什么聯(lián)系,卻摸不到絲毫實質(zhì)線索,實在太過干干凈凈。此人耳目眾多,但凡事出手腳利落,當(dāng)斷則斷。 桃李三千,皆為足下墊腳石。 — 馬車晃晃悠悠從青石街面碾過去,許mama幾次掀了簾子回頭來看九思,按捺不住,“小姐莫怪婆子多事,雖是光天化日的,但是您和男子處在一起,被別人瞧見了難免嚼舌根?!?/br> “嗯?”九思還盯著窗外發(fā)呆,啊了一聲,想起許mama還未見過裴長仕,笑著解釋道:“那是裴尚書?!?/br> “那便是裴尚書?。 痹Smama記起這是上次借大夫的大恩人,又感慨道,“那裴尚書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模樣,我以為那些做官的都和大老爺一樣,皮瓜肚,胡子寸長哩?!?/br> 采錦在一旁笑,“您是不是以為官位越高,年紀就越大的?” 許mama還想說什么,馬車卻緩緩?fù)W?,她回身一看原是攬玉軒到了?/br> 進了攬玉軒里面,馮三寶一行人正在后院小廚房吃午膳,像是沒料到季九思打道回來,嘴上油都沒擦干凈就跑到前頭來。 許mama探頭四處望了望,“咱們四小姐沒回來?” 馮三寶先前忙的腳不沾地的,哪里注意到這個,叫了店里的伙計丫鬟來問,都說沒看到。 九思沒下馬車,許mama站在馬車窗子跟前小聲道:“四小姐還沒回來哩,怕不是梁婆子記錯,直接回去府上了?” 九思搖了搖頭,梁mama是個忠心穩(wěn)妥之人,交代的事情不會隨隨便便就出錯。 她偏頭輕聲道:“約莫是茹姐兒出去玩過了時候,我們再等等看?!?/br> 又過半刻鐘,日上梢頭了,還沒見人回來,馮三寶飯也沒吃在鋪子里轉(zhuǎn)了五六圈兒,心里一蕩一蕩的,這四小姐雖不在他鋪子上,但要是出了什么事兒,難脫干系。 這一想就醒了神,找了三四個小廝往東邊順官道一路尋過去,三四個人還沒跑出華光樓,遠遠就看見馬車寶頂頁角掛了季家族徽急急駛過來。 “回來了!回來了!” 九思聽到聲兒,掀開簾子看到眼熟的青油緞馬車簾布,心下才松了口氣。 換乘了馬車,九思進去看見季婉茹臉紅紅的坐在挨窗的角落里,貓嗓兒似的柔柔喚了一聲:“三jiejie,我回來晚了?!?/br> 九思坐在隔對面,仔細看了她,眼角還有些淚痕沒擦干凈,分明就是哭過了。 “可把東西買齊了?” 季婉茹遮遮掩掩的錯開九思的目光,一垂首髫髻掩住半個額頭,小聲道:“都買齊了?!?/br> 九思皺了皺眉,這小丫頭怎么出去一趟就像被誰欺負了一樣? 季婉茹像是不大想說話,只說自己有些累就靠在廂背上挨了軟枕打瞌睡。 九思看了她幾眼,也沒再問什么,順著暗格子摸到本來看,看了幾頁才覺著內(nèi)容艱澀難懂,都是些八股制意什么的,翻到封皮才看到名字叫做,還是章明達和底下一群學(xué)生著的書。 九思喊了采錦裝在匣子里一邊帶回去看看。 馬車靠在影壁內(nèi)側(cè),邊上開了個偏門兒,婉茹一路上都不大說話,到院門口又拒了九思留她用膳,說要去姨娘那邊看看。 這丫頭平日里活潑愛動些,卻也不是焦躁之人,過去朝暉院步子走的都不大穩(wěn)當(dāng),瓔珞環(huán)玉的禁步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了一串。 九思看她背影在垂花門不見才收回目光,靜了半響,日光把后背烤的都有些發(fā)燙,抬起步子往屋里走,吩咐道:“喊梁mama過來一趟。” 采錦把手里的東西交給婆子,匆匆出去請梁mama。 梁mama還在外院小廚房里頭吃飯的,剛扒拉了一口,聽到三小姐房里的采錦過來,忙丟了瓷碗過去。 她心里有些不安,問了采錦幾次,三小姐可有什么要緊的事兒? 采錦笑著打哈哈:“也不是什么著急的,mama這一路辛苦,三小姐才讓我來請您?!?/br> 梁mama自然是不信的,若說要給什么賞賜,那回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給過了。見采錦不愿說,她心里又忐忑,“我這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