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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下去,很快,暗夜襲來,無星無月?!笆标愅攘寺?,“為什么,為什么是我?”天下人何止千萬,我做錯(cuò)了什么,才生成這樣一副身軀?“穿上!”陳玄面容扭曲,“你這個(gè),怪物!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因?yàn)槟?,她便不?huì)死。你就是個(gè)怪物……奪人性命的怪物!”“我不穿,”陳望之喃喃,“父皇,你看看我,我不能穿……”“九哥,他們說你有病?!遍L平擔(dān)憂地蹙著眉尖,小手溫暖細(xì)滑,“你冷么?母妃不許我來見你。我?guī)Я烁饨o你吃,你不要說出去?!?/br>是啊,我病了。生下來就是病的,不該存活于世。長平漸漸長大,總是欲言又止。她還記得罷?很久很久以前,在廊下,三人一起看燕子——“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你就權(quán)當(dāng)放屁?!备哏悴林痰叮唤?jīng)心地一笑,“誰說皇子十八歲就要娶親的?不娶就不娶。我也快十八歲了,我就不娶。父王打斷我的腿,我也不娶?!?/br>“我與你,怎能相提并論。”心頭微微酸澀,陳望之也取了刀,緩緩擦拭,“還是小時(shí)候好?!?/br>不,對(duì)怪物而言,何時(shí)都算不得好。“別怕,有我在,你大可放心。”高玢隔著門,緊緊攥緊他的手?!拔視?huì)護(hù)著你,不叫你難過。”嘴唇擦過指尖,留下一絲溫度,“你等我救你。還有,其實(shí)我覺得,琬之這個(gè)名字,也不錯(cuò)?!?/br>……“石奴,”劇痛襲來,陳望之彈起上身,而后重重落了下去?!笆瑸槭裁?,是我?”“你就是個(gè)怪物,早晚,會(huì)害死我們?!标愋獯跤?,狠狠踹在他的腰上,“害死所有人……”“你殺了我的孩子,”洛博爾倒在血泊中,嘴唇一張一合,宛如瀕死的魚?!澳闱肺业摹?/br>“我要?dú)⒘四?,殺了你,”陳望之顫抖著舉起匕首,手腕忽地鉆心一痛,那短刃掉在地上,“你該死——”然而,他也許無法親手結(jié)果洛博爾了。他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也就瞬間功夫,宇文徹便急匆匆闖了進(jìn)來,將他牢牢抱在懷中。“都該死?!标愅Щ曷淦?,“該死?!?/br>“他是該死?!庇钗膹氐溃瑥难g抽出長刀,一刀將洛博爾的頭砍了下來。第121章下雪了。陳望之伸出手,在黑暗中摳摸青石地磚精巧的花紋。長安昨天悄悄跑來,小臉凍得通紅。她說長平害了病,誰也不能見。又說,乳娘講故事,小孩若是不聽話,就會(huì)在下雪天凍死。死之前會(huì)看到過世的親人,但那是惡鬼化身,如果跟他們走了,就會(huì)落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我得回去了?!遍L安拿了幾塊碎裂的糕點(diǎn),從窗格的間隙投入,“回去晚了,乳娘說,惡鬼就要來吃我啦!”陳望之指尖抖了一抖。那幾塊糕點(diǎn)冷得像冰凍的石頭,他撫摸著蓮花的紋路,不知不覺,已感不到寒冷,反而有股奇異的熱度自體內(nèi)涌出。春日暖,他坐在蓮花池畔,和煦的春光灑在手上,腳上。燕子回來了。兩只大燕子圍著他唧唧啼鳴。一個(gè)女人踏著落英緩緩穿過桃林,她穿著宮裝,面目模糊,聲音卻異常溫柔。“月奴……”“母親?”忽地一陣狂喜,心砰砰直跳,“母親!”陳望之大喊,“母親——”女子將他攬?jiān)趹阎?,撫摸著他的頸背,“月奴?!?/br>“母親,”陳望之伏在她溫暖的臂彎中,淚流滿面,“母親,為什么……”“這都是命,”女子低語,“月奴,這都是命?!?/br>“這都是命,命?!标愅咳惑@醒,冷汗如注。風(fēng)聲凄厲,一燈如豆。他蜷成一團(tuán),支棱著肩骨。眼前閃過洛博爾的臉——那人死不瞑目,瞪著空洞的眼睛,頭顱在塵土中翻滾,血飛出腔子,濺得到處都是。“醒了?!币恢皇帜罅四箨愅暮箢i,他聽到宇文徹嘆息般低語,“醒了就好……”詔獄之后的事情,陳望之已記不很清。他拼命掙扎,想要撿起那柄匕首。然而宇文徹用大氅將他裹住,牢牢困在胸前?!白吡?,”宇文徹身上的沉水香中正大氣,他嗅到那股味道,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shí)。“做噩夢了?”宇文徹掌心粗糙,虎口疤痕猶然,“別怕,我在這里?!?/br>“我,”陳望之想要逃出這個(gè)懷抱,方一動(dòng),宇文徹就“嘶”的一聲,“你不要?jiǎng)?,”看不清臉,但能聽得出他在苦笑,“你之前亂踢亂打,打中了我胸口那處傷……”陳望之立時(shí)僵住,宇文徹道,“滲了些血,剛剛包扎過。不過沒什么大礙。你還記得我是誰,對(duì)么?”“你是宇文徹?!?/br>“好?!庇钗膹啬竽箨愅箢i,力道不輕不重,“你方才好像又忘了我……不認(rèn)識(shí)我了,我很害怕,你知不知道?”陳望之默然,額頭抵在宇文徹心口。心跳聲沉重而清晰,“望之,咱們說說話罷。”有什么可說的?陳望之眼前浮現(xiàn)出那個(gè)溫暖的夢境。他快死了,母親立在光中。在夢里,他無數(shù)次試圖看清她的臉,卻沒有一次成功。也對(duì),他怎么可能看得清母親呢?母親難產(chǎn)而亡,他一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的至親。“你聽到了,也看到了?!?/br>“聽到什么?看到什么?”陳望之笑了聲,“你看到我殺人……心里很惱恨罷?!?/br>宇文徹道,“他該死?!?/br>“我在泰州殺人的時(shí)候,你恨死我了?!标愅樟宋帐郑浦星鍥?,顯是敷了傷藥?!澳阒靶拇婊孟?,寄希望于我服軟,仍舊是那個(gè)月奴。然而我殺了人,你終于發(fā)現(xiàn),我根本不是他,不是你喜歡的那個(gè)……月奴?!?/br>“我是很生氣,我那時(shí)——”“月奴怎么會(huì)殺人呢?他只可能乖乖地,乖乖地坐在帳子里,坐在窗前,眼巴巴地等君上的臨幸?!标愅匝宰哉Z,“他是個(gè)廢人。”宇文徹手指一頓,“不許這樣說自己?!?/br>“他是個(gè)廢人,我也是個(gè)廢人。我們……”陳望之冷極了,恍惚間,他又身處宮中,下雪了,他就要死了。“他寫不了字。寫的字,全是歪的。他忘記了如何騎馬彎弓,兵法韜略,殺伐征戰(zhàn)……毫無用處。廢人,像后宮的女人一樣,靠、靠肚子里的孩子,來換取一絲他人的垂憐……可悲之至?!?/br>“我愛月奴。”宇文徹道。“你愛月奴……愛月奴……”陳望之慘笑,“愛他?他不過你的玩物罷了。一個(gè)廢人,你愛他?你明明,明明嫌棄他……廢人,怪物,怪物。”陳望之趴在地上,耳畔響起一聲譏笑。“殿下,”庾崇捏著嗓子,又尖又利,他是陳玄最貼心的內(nèi)監(jiān),“這是何必呢?大冷的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