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并不能真的騙到自己，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和渴望從來不會被粉飾，只是被深深地埋藏了起來、不敢碰觸而已。然而這種掩埋也是徒勞，每一次獨處、每一刻神游，它們都會像鬼魅一樣從暗處翻涌而出，反復(fù)地在腦海里飄蕩……

他真的渴望沒有寧永安的“自由”嗎？

白文宣將心里冒起的答案又打包塞了回去，然后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發(fā)動車子，離開了停車庫。

如果做出了決定，就不要輕易后悔，白文宣不認(rèn)為這種想法是嘴硬，當(dāng)然他也不會去面對自己的心軟。

再次見到寧永安大約隔了一個月不到。商場揭幕，他們兩個一道上臺剪彩，活動結(jié)束后，寧永安站在他面前很平靜地問他：“你最近過得好嗎？”

白文宣腦子里回顧了一下自己這一個月來過的日子，發(fā)現(xiàn)幾乎沒什么印象，但卻怎么也沒辦法坦然地說自己過得并不開心，所以他回答說：“你覺得呢？”

寧永安笑了一下，湊近了一點才說：“如果不是很了解你，大概能被你這張嘴活活氣死。不用每時每刻都對我表現(xiàn)出這么強烈的攻擊性吧？”

白文宣呆了一下。

路演的后臺人來人往，有工人在搬架子，白文宣呆立在那里不知道躲，寧永安拉了他一下，抬手護(hù)著他的頭把他拉到自己右側(cè)，帶點責(zé)備地說：“好端端的發(fā)什么呆？”

白文宣抬眼看看他，搖了搖頭。

“最近很忙。”

“啊……”氣氛突然就變得有點尷尬，寧永安覺得自己可以坦然地處理白文宣所有的尖銳，但對他平靜的態(tài)度卻反而覺得有點扎手，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接話了，兩個人就愣在了那里。

兩個大活人呆立在后臺，實在影響工人們做事，不多會兒又被人趕了一下，寧永安于是拉著白文宣的手臂將他往后頭辦公樓的入口方向帶，順勢就把他護(hù)在了身邊。

白文宣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寧永安剛才那句似真似假的話唬住了，難得乖順，跟在寧永安身邊隨著他走。

從后臺繞出來，適逢迎面遇到一位現(xiàn)場來采訪的媒體攝影，也是八卦心發(fā)作，對著兩人按下了快門。

他們兩個都是一愣，卻誰也沒動身去叫人刪照片，也不知各自懷著什么心態(tài)，眼睜睜瞧著這張姿勢曖昧的照片上了財經(jīng)雜志的封面。

白文宣看著標(biāo)題上“伉儷情深”四個大字頗覺有些諷刺，但是又鬼使神差地把這本期刊順手放到了辦公桌旁。手剛離開那本雜志，手機就響了，不看名字也知道是寧永安，鈴聲不一樣。

白文宣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起來，寧永安問他：“雜志收到了嗎？”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張嘴想懟，又忽然想起被拍下照片那天寧永安說的話，反而克制了一下，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說：“也寄給你了？”

寧永安應(yīng)了一聲，沉默了片刻，突然笑著說：“你居然說話這么和氣，我好不習(xí)慣，好像真的很疏遠(yuǎn)，比任何時候都疏遠(yuǎn)……”說到最后，那點單薄的笑意就在電波間消失了。

白文宣被他弄得頓時覺得有點無措，他下意識地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皺起眉頭抿了抿唇，終于還是忍不住對著話筒咆哮了一句：“你他媽太難伺候了！懟你要念叨，好好講話要念叨，你就是欠噴！”

他剛吼完，朱利安站起來從外頭幫他把忘關(guān)的辦公室門給帶上了。

白文宣抬頭看了一眼門板，更氣了，對著話筒又吼：“你到底打來什么事？我不忙還是你不忙？寧氏要倒閉了還是白氏要破產(chǎn)了？”

聽筒里傳來長長一串嘆氣聲，寧永安說：“寧太太，你可能真的有點躁郁癥，不過我居然被你吼得還挺高興的？看來我們要一起去看心理醫(yī)生了。”

白文宣轉(zhuǎn)手就把電話掛了。

寧永安鍥而不舍開始播，感謝智能機的自動回?fù)芄δ埽?遍后白文宣又接了起來。

“今晚8點，我在凱越定了位子，請你吃飯?！边@次寧永安直接多了，接通電話就直奔主題。

相應(yīng)的，白文宣也直接多了：“不去?！?/br>
寧永安趕快先說：“別掛！是陳老師想見你?！?/br>
嘖嘖嘖，陳老師。白文宣一推鍵盤，不再裝模作樣地假裝自己要工作了，往椅背上一靠，捏著電話問寧永安：“他要見我我就要去嗎？憑什么？”這話拒絕地并不那么好聽，白文宣說完之后也愣住了。他自認(rèn)對陳文青確實沒有什么敵意，但聽到這樣的邀約，卻下意識地嚴(yán)詞拒絕，實在也是……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聽到意料之中的拒絕，寧永安頓了頓，像是組織語言又像是平復(fù)情緒，片刻后才說：“你不是一定要去的，沒有憑什么，所以我在邀請你。”

喔霍，白文宣被寧永安驚得半天說不出話，連腦子里都是一片空白的，等到顱內(nèi)一片白光散去，他才升起一個念頭：看看，到底是心懷多年的初戀，重逢不到1個月就把寧永安這樣的衣冠禽獸收拾出了人樣，都會說這種人話了，怕是也知道“尊重”兩個字怎么寫了。

白文宣頗多感慨在心里七支八棱地亂扎了一通，最后只留下了一句：要不怎么說正面的感情讓人成長，而兩個人渣卻只會互相禍害呢？果然精神病和神經(jīng)病并不合適相愛呢……所以，他有什么理由再拒絕呢？當(dāng)即爽快地應(yīng)了：“既然你這么說，我準(zhǔn)時到。”

寧永安大約沒想到白文宣突然這么爽快，一時間都不知道回答什么好，白文宣卻沒有容他再猶豫，隨手掛斷了電話。

他既然答應(yīng)了赴約，自然是準(zhǔn)時準(zhǔn)點到的。7點50左右踏進(jìn)店門，不需要報名字便有人迎上來領(lǐng)路，白文宣走進(jìn)包廂發(fā)現(xiàn)自己最早到。他脫了外套讓人掛起來，坐上客座，有些愣神。

5分鐘不到，包廂門又被打開了，寧永安推著輪椅進(jìn)了房間，輪椅上坐著的人，白文宣沒見過，但卻也稱得上相識已久。

很奇怪，雖然在電話里對寧永安的說辭感到很憋屈，但真正見到陳文青，白文宣卻絲毫沒有任何負(fù)面的情緒，他甚至能夠想象為什么寧永安曾經(jīng)會冒大不韙去追求自己的老師。

即使坐在輪椅上，陳文青依舊看起來充滿了活力，一種鮮活的生命力，旺盛的、充滿生機的、昂揚向上的那種力量。

車禍也許讓這個人失去了一定的行動能力，卻并沒有禁錮這個靈魂。

白文宣不知道在自己的想象中是否賦予了陳文青類似的氣質(zhì)，但不得不說，這樣的一個人，出乎他意料的令人感到親近和喜歡。

侍者提早就撤走了一個椅子，陳文青的輪椅被寧永安推到了桌邊，三個人分別落座，白文宣和陳文青都看著寧永安，等待著他的介紹。

寧永安其實挺尷尬的，不僅僅是心里覺得尷尬，他都把這點別扭寫到臉上了。

“咳，介紹一下，”他伸了手兩邊示意，“這是陳老師，這位是我的丈夫白文宣。”

白文宣恍惚了一下，不知道寧永安介紹的抬頭是什么用意，但也不能當(dāng)場質(zhì)問他，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