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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像是一匹絲綢,鋪滿了整個都城。城中曾經傾慕丞相的女子們早已嫁為人婦,如今看到當年那個風華男子大婚,竟還是會感到遺憾。望著那人依舊,即使青絲染霜雪,也仍未減當年風華,除卻眼中獨剩憂愁,他還是當年那個冠絕京華的李卿瀾。“誒呦!你這個臭乞丐,臭瘸子!怎么咬人??!”小二哥跳著腳揉自己的手臂,看著眼前這個臟兮兮的臭乞丐,不由悲從中來。若不是自家老板娘菩薩心腸,這個臭乞丐恐怕早凍死在大街上了,怎么能高床軟枕的在這里享福。那乞丐狠狠瞪了小二哥,瘸著腳下了地,就往門外走去。那日鳳鳴山之戰(zhàn),北蠻人炸山之時,扔在山中死戰(zhàn)的將士們沖出護住了敖悔,他醒過來的時候,是在死人堆里。手腳被廢的他本來并不期望能逃過一劫,但竟在坍塌的山體下找到了密道。出山后被一戶人家所救,因為村中沒有大夫,傷勢救治不當,右手右腿也就廢了。一能下地他便拼命的往回趕,他心里很不安,他怕。可是一進都城就昏了過去,醒來竟已是三日后。腳踏出了客棧的門,抬眼望去,那紅竟像是戰(zhàn)士們的鮮血。敖悔的腳就像釘在地上一般,耳畔只聽得人道——李丞相入贅敖家。敖悔低著頭,眨巴著酸澀的眼,他還是和敖棄成親了。他以為自己會痛哭流涕,卻發(fā)現自己已無淚無血。挪動瘸腿,向他曾經最熟悉的地方走去——那里曾經是他的將軍府,但此刻,卻不是了。如果那個女人不是敖棄,他可以不顧顏面去大鬧禮堂。但那個人是他meimei,所以他不能。敖悔已經死了,戰(zhàn)死鳳鳴山。而他,只是一個瘸腿廢手的乞丐而已。入夜,將軍府依舊熱鬧非凡,登門而來的客卿官仕快要把門檻踏爛。敖棄靠在將軍府的后門,想到幼時偷溜出去玩,放著后門不敢走,生要從墻跳出去。崴了腳,最后還要李卿瀾背著歸家,惹得吳伯擔心。那個時候,將軍府的后門還沒有守衛(wèi),而現在,果真今日不同往日。后門的守衛(wèi)見乞丐過來,便揮手轟人。敖悔拖著瘸腿,費勁的站著,試圖換一個讓自己舒服的姿勢。垂著睫低聲道,“我只是來討杯喜酒……”后門一陣sao動,吳伯路過的時候剛好聽到,著眼一看,那乞兒一雙黑白分明的雙眸,竟和自家少爺無二??觳阶呱先?,詢問了發(fā)生何事,眼睛落到乞兒的瘸腿上,再移到身上破爛不堪的衣物。不由得黯了眼睛,他那傲立于萬人之上的少爺怎會如此狼狽。“今日是大喜之日,別在這里給主人家添麻煩。阿壯,回去拿壺酒,再拿些保暖的衣裳來?!?/br>敖悔得了酒卻未拿衣物,忽忽悠悠拐到了后院外,隔著墻看那柱枯樹??戳丝茨强菸闹ρ?,怕是明年不會再開了。笑嘆一聲,舉杯對月。合巹一杯,生死相隨。就當,這是你我的洞房花燭夜吧。李卿瀾逐漸淡出朝堂,整日倚在菁廂樓上北望,一望便是一日。菁廂樓除了李丞相日日光顧以外,還有個奇景,從不向人乞討的乞丐。他就閉目坐在菁廂樓門口,老板娘也從不轟他。有人賞,他便收。有些孩童若來欺他,老板娘便喚小二哥去護他。不知不覺,菁廂樓老板娘喜歡上一個乞丐的消息便不脛而走,成為不少三姑六婆的談資,只不過當事人卻事不關己的模樣。“這都半年了,老板娘對那個乞丐還是那么好,打烊后還讓他進到堂里去睡?!毙《缈偸潜黄热プo那個乞丐,心中多少是不滿。小伙計一旁聽著,倒是有些為乞丐辯解的模樣,“他也不說話,也不會礙著咱生意,你管那些做什么?而且,他越來越病殃殃的樣子,看樣子,怕是撐不過這個冬天了?!?/br>小伙計突然想起那日不經意看到乞丐破爛衣服下的殘腿,那已經張合的丑陋傷疤,似是利器劃開的。他是被人弄殘的,知道這件事以后,小伙計也覺得不應該欺負他,而且他又不似其他乞丐那般死乞白賴,不惹人厭的。出乎人意料的是,瘸腿的乞丐竟然挺過了那個寒冬。沒有件像樣的御寒衣物,還整日赤著腳走路。有時坐在客棧門前,有時坐在將軍府外偏僻的角落。就這樣度過了這個嚴冬,而在春日到來時,他已病的走不動路了。老板娘不論怎么勸他,意圖要幫助他,都被他婉拒了。他近乎執(zhí)著的在等死,卻又整日努力的活下去——好像在等一個良辰美景,與人共赴黃泉。轉眼便是一年,四月初二,將軍府傳出了喜訊——公主與丞相之子誕生了。李卿瀾為孩子起名敖幸,幸福的幸。李卿瀾是個自私的人,他給孩子起這個名字,并不是如普天父母一樣愿孩子幸福一生,而是告訴敖悔——幸得與你相遇。能與敖悔相識相知相愛,是他李卿瀾三生有幸。“棄兒……我不能陪你了?!蓖唏倮锏暮⒆?,李卿瀾撫著他柔嫩的面頰。敖棄面容蒼白的躺在塌上,卻露出了一個久違的笑容。似乎想要張嘴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未吐出只言片語??粗钋錇懽叱龇块T,雪白的發(fā)尾微微晃動著。“幸兒……三生有幸……”襁褓里的孩子彎著眉眼對著母親在笑,而他的母親卻淚流滿面。“我讓你等了這么久,你會不會生我的氣?”李卿瀾坐在枯梅下,手臂彎曲,像是挽著誰的手,喝合巹酒的姿勢,舉杯而飲。就像當年那樣,敖悔拉著他的手,硬要和他結拜,卻行了夫妻禮,飲了合巹酒。“呆子,我晚了這么久,你可不要不理我啊……”眼前已是血色一片,耳邊卻是敖悔脆生生的聲音。他道。同生共死,不離不棄。阿悔,我的阿悔。我來尋你了,你能不能在黃泉路上等等我。別飲那碗孟婆,別踏那彼岸,別渡那三途。再等等我!恍惚之間,前方似乎有個人影,他緩緩回過頭來,微微笑著,眉眼間的桀驁,刻在眸里的思念。阿悔!伸出手去,抓到他一縷發(fā)絲。你等了很久嗎?他搖頭。鳳鳴洪武三十年,春,四月初九。國之丞相,甍。帝轅追其功,賜謚號文,其冢入敖陵,位將軍側。李卿瀾在和敖悔相遇的樹下服毒自盡,二十年的糾纏,在此劃上了句點。“老板娘,不好啦!”小伙計拉著老板娘到了將軍府院墻外,那瘸腿的乞丐靠在墻邊,滿是污垢的臉上掛著笑容。身體早已冰冷,似乎死了很久。老板娘一直可憐他,從見到他的第一眼,便總覺得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