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答，孫悟空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

“打得很重嗎？”楊戩淡淡問。

“不知道。我火氣一上來，就留不住手?！睈灺晲灇獾?，齊天大圣的表情懊悔萬分。

“唉……那只小白龍有時候也的確太囂張，偶爾教訓(xùn)教訓(xùn)他也是正常的?！睏顟斓谋砬樗坪跤悬c幸災(zāi)樂禍的嫌疑。

像是牙疼的厲害，孫悟空倒吸了口氣：“三只眼！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是我錯在先?。　?/br>
“那能怎樣呢？最多你陪個不是，任他打罵消氣就是了。”楊戩打了個哈欠，有點心不在焉起來：籬一向喜歡早起，醒來看到自己不在，會不會不習(xí)慣呢？……

忍耐地壓了壓胸中的焦躁，孫悟空撓頭：“喂——當初你在海里追了你那條小魚三天，最后說了什么好聽的話把他弄得消了氣的？說來聽聽，我看能不能學(xué)學(xué)。”

似笑非笑地盯著他，楊戩壓低了深沉的聲音：“真要聽嗎？”

“當然！”孫悟空急切點頭。

“其實很簡單。我看追了三天也追不上，就使了定身術(shù)，把籬定住了?！?/br>
驚訝地望著楊戩，孫悟空半信半疑：“接下來呢？”

“接下來我就沖上去把他接到懷里，帶回了繾云宮，放到了我的床上……”

長大了嘴，孫悟空忽然使勁搖頭：“不對不對！你家那條小魚表面上脾氣好，弱得風(fēng)浪一打就倒，可是你要是敢用強，他會氣得比敖豐更長久！”

“唉……”慢條斯理地，楊戩嘆息：“孫悟空啊孫悟空，你怎么這么不開竅呢？敖豐那種硬脾氣的性子，就算早心軟了，嘴巴還是死硬的。真到了床上，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話？難道你不知道——無論是誰，在勞累的時候都特別軟弱？……”

“勞累的時候？”歪頭想了想，孫悟空有點茫然。

神色微微邪氣起來，楊戩英俊深沉的面上有絲不懷好意的微笑：“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怎么讓他覺得疲倦勞累。”

孫悟空的臉忽然有點紅了起來：這樣啊……自己不會花言巧語，不會察言觀色，可是在床上怎么把那只小蛇兒弄的精疲力盡，甚至軟語求饒，還是很簡單的??！

“好好，我要走了?！毕胪诉@點，孫悟空忽然像是看到了亮亮的光芒在遠處升了起來，立刻迫不及待了。既然這招對籬有用，那么對敖豐也應(yīng)該很有效！轉(zhuǎn)身向門外一個跟頭翻了出去，洪亮的聲音已經(jīng)遠遠飄在九天之外：“謝了啊三只眼！等那只小蛇的氣消了，我拉他來看你家的小魚兒！……”

瞇著眼看著孫悟空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楊戩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轉(zhuǎn)了身時，卻愣在了當場。

一個清瘦高挑的身影立在內(nèi)廳的朱紅柱子旁，輕薄的白衣在晨風(fēng)里輕輕飄動著，清亮幽深的眼睛正看著他。

心虛地迎了過去，楊戩的聲音，從前一刻的懶散調(diào)侃已經(jīng)變了溫柔寵溺：“籬？早上風(fēng)大，你穿這么點不行的?！?/br>
唇邊有絲不明深意的笑，那少年直接地望著他：“我都聽到了?！?/br>
有點狼狽，楊戩哦了一聲，企圖轉(zhuǎn)移話題：“別擔心，敖豐不會有事的。”

搖搖頭，籬輕嘆一聲：“干嗎捉弄他？你明知道假如孫悟空真的敢霸王硬上弓，敖豐……會活活氣死的啊?！?/br>
眼前浮現(xiàn)起事畢之后孫悟空可能被暴烈的敖豐一腳踢下床的情形，楊戩忽然覺得心情大好。微笑著輕輕摟上了籬的肩頭，他低笑：“籬，我沒有騙他啊。我告訴他當日我用定身術(shù)把你定住抱到我的床上，可都是真的?！?/br>
臉有點微紅，籬垂下了黑漆漆的眼睛，想起了半年前的事。在久違的美麗西海里暢游了三天三夜，身后那個人始終緊緊追隨，不曾有一分落后。既不愿就此被他輕易追上，又不忍不舍把他遠遠拋開，心中正輾轉(zhuǎn)難斷，身體卻終于忽然被那個人出手定住。被那寬闊堅實的臂膀抱上繾云宮的床第時，心中不是沒有掙扎的。可是，倒底是羞惱多些，還是認命多點，又怎能在這十八年的重逢后一一辨清？

……身上的衣物被這個人輕輕剝除后，他也曾以為會被再一次強硬地對待，也曾緊緊閉上了眼睛，可是，身上卻被輕輕地蓋上了溫暖的被子，耳邊，這個人痛惜無比地低語了一句：“籬，我認輸了，我不追了……”

記得自己那個時候，大大地震動了一下，卻沒有睜開眼睛。

臉頰上，有溫?zé)岬乃温淞讼聛?，楊戩在輕輕哽咽：“你這么拼命地游了三天，難道不會累嗎？……你十八年沒有游過泳了，身體會吃不消??！”

就是聽了那樣深痛的認輸和寧愿放棄，自己的心才忽然軟了下去吧？

微微恍惚起來，籬從回憶里拉回了思緒。

心隨著那樣的回憶溫暖起來，他唇邊的微笑變得柔和開朗：“可是你這樣只說一半，孫悟空會誤會??！”

“那是他們之間的事不是嗎？原本外人就是很難幫忙?！钡吐曅α?，楊戩安撫地頷首：“何況，我想那只笨猴子總能找到補償和賠罪的法子的——只要敖豐還愿意和他在一起?！?/br>
是啊，只要那兩個人，還是真心地愛著對方，還把對方放在自己的心里。微微笑了，籬走到窗前看著云彩下面遙遠的西海，迎面撲來的微風(fēng)里，似乎也帶來了海洋溫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