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被子想看看身體，段厘連忙制止，“別”。可是來不及了，段遙掀開被子，被映入雙眼的血rou模糊嚇得愣住。段厘的雙腿幾乎都已經(jīng)化成了血水，只剩下大半個身子，還在繼續(xù)融解。

“這...這是....”段遙紅著眼睛，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中了毒，”段厘換上笑臉，“解不了?！?/br>
“好啊”，段遙渾身顫抖，站立不穩(wěn)，“好啊，段厘你真是厲害啊，你說，要不是我回來了，你是不是就這么消失了！是不是！你又瞞著我！”段遙歇斯底里，“你死就死！你以為我會傷心？”

段遙背對著段厘，拼命忍住眼淚。

“哥...”，段厘有氣無力，“你...別生氣?！?/br>
段遙聽著這聲呼喚，心都碎了。他平靜了下情緒，轉(zhuǎn)過身，笑著坐到床邊。

“沒生你氣，我是氣我自己”，段遙握住他的手，裝作可憐兮兮，“剛才不該對你兇，原諒哥哥吧?！?/br>
難得一見哥哥這個樣子，段厘破涕為笑。

段遙也跟著笑，“厘兒，你放心，你走之后我也會好好的，我會多娶幾個美人多生幾個寶寶，看你生氣不生氣！對了，我會給明涯也找個漂亮姑娘，我看他最近看人家小凝眼睛都直了。”

段厘微笑地聽著，段遙柔聲地說著，原來離別的時候，竟然是這么平靜。段厘不能哭，他想最后留給哥哥的，是自己最美的樣子。段遙也不能哭，他要讓厘兒感受到的，是他的溫柔，是他的振作，是他沒事，他會過得很好。

下半身幾乎都化盡了，段厘疼得臉色蒼白，眼皮也越來越沉重。他動了動眼睛，聲音虛弱，“哥哥，你給我講個故事吧?！?/br>
“好啊”，段遙寵溺地捏了捏他的臉，“恩...從前，深海里有一只大魚，別的魚都怕它，它沒有朋友，每天很孤獨(dú)。有一天，大魚去淺海游玩，遇見了一條小魚?！?/br>
“大魚是哥哥...小魚是我?！倍卫逍χ驍嗟?。

“嗯對啊，小魚就和厘兒一樣善良可愛。小魚不怕大魚表面的兇狠，不討厭大魚為了保護(hù)自己而長得一身堅(jiān)硬冰冷的鱗片，而是每天都關(guān)懷它，溫暖它，就算大魚惹它生氣，又不會哄它，小魚也一心一意不離不棄。他們聊天，吵架，陪伴，最后相愛?！?/br>
段厘聽著美好的故事，靜靜閉上眼睛，安詳?shù)厮?，一臉甜蜜?/br>
段遙望著失去氣息的段厘，喉嚨梗的生疼，他忍住眼淚，聲音顫抖，繼續(xù)把這個故事講完。

“可是大魚無法長時間留在淺海，它身上的鱗片開始掉落，所以，它忍痛告別了小魚。分離的時候，小魚沒有怪它，而是笑著目送它離去。大魚回到了深海，它每天都思念著小魚，卻不敢回去。直到幾年后，大魚在四處閑逛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架魚骨。大魚認(rèn)得，那是它的小魚。小魚想游到深海，卻因?yàn)樗疁卦絹碓嚼涠鴥鏊涝谶@里，魚骨都還保持著向下游的姿勢。自此以后，大魚終日守著小魚的尸骨，再沒有離開?！?/br>
故事結(jié)束了，段厘也消失了，只剩下一攤血水，在段遙眼前逐漸干涸，就像從未存在過。

段遙靜靜地坐在那兒，沉沉地陷入回憶，一整晚又哭又笑，不知疲倦。第二天清早，段遙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般，用膳、上朝、休息。只是這些舉止里，再不帶情緒。他必須好好活，這是厘兒最大的愿望。

無論再忙，段遙每天都會畫一副畫。這一畫，就畫到了白發(fā)蒼蒼。畫中的那人，安靜清澈，氣質(zhì)脫俗，順長的黑絲帶著墨綠色的光澤，卻沒有面容。他終于明白當(dāng)年為什么段厘畫得每張都是自己的背影。一張你刻到心里的容顏，怎么畫，都覺得失了真，都覺得不及本人的萬分之一美好。

白發(fā)同骸，共度此生。

段遙臨死前突然想起那年厘兒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猶記得當(dāng)時，他沒有答應(yīng)，也沒說不可以。

厘兒，來生我會記得你，找到你，守護(hù)你。到那時，我再來回答你這個問題。

第二世，就這樣結(jié)束了。

眼淚流了滿臉，角宿竟渾然不知。說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角宿心口正難受，突然被人從身后溫柔地環(huán)住，金癸輕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星君哭鼻子的樣子好可愛啊”。

角宿給了金癸一記眼刀，金癸卻裝作沒看見，整個身子都壓在角宿的身上，賴皮一眼樣貼在人家后背蹭啊蹭，“讓我來安慰星君受傷的小心靈吧～”

角宿緊皺著眉頭滿臉不悅，回身一把推開身后不安分的金癸。沒想到即使掌握了力道，金癸還是踉蹌后退了幾步也沒穩(wěn)住，摔坐在地上。

金癸似是吃了痛，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里淡淡笑意，一邊抱怨著“星君好冷漠”，一邊慢慢站起身，走到桌旁坐了下來。

角宿心里也有些過意不去，想和金癸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金癸靜靜地癱伏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怎...么了？”

“有些累，沒什么?！苯鸸餂]有抬頭，聲音疲憊。

金癸沉沉地睡了一覺，很久沒有這么安心了，沒有噩夢，沒有陰冷。金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楚時嚇了一跳，角宿正神色復(fù)雜地望著自己。

“誒？星君怎么還沒走？還是我睡過頭了，已經(jīng)第二天了？”金癸抓了抓頭發(fā)，疑惑不已。

角宿尷尬地扭過頭，“沒，你剛只睡了一會兒。”他不會說是因?yàn)榕R走時看見熟睡的金癸滿臉淚水感覺不放心所以留了下來。

“哦”，金癸調(diào)笑道，“我說怎么睡得這么安穩(wěn)，原來是因?yàn)橛行蔷惆榘?，以后要是星君能每天都陪我睡覺就好了呢～”

“殿下！你也給我適可而止一點(diǎn)！”

好像對角宿的呵斥早有預(yù)料，金癸微笑著閉上了嘴。

金癸突然閉嘴后，角宿微微覺得有些尷尬，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

看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金癸無奈地笑道，“怎么了？”

角宿猶豫著開口，“想問你些事?！?/br>
“星君都開了尊口，小仙一定有問必答。”

“殿下！”自從認(rèn)識了金癸后，角宿覺得自己變得又笨又蠢又易怒。

“行行，不鬧了不鬧了，你問吧?！苯鸸镎?jīng)起來。

“那個...你怎么斷定他們不會有好結(jié)果？”

“嗯...舉例說，假如我喜歡星君，每天聽著你的罵看著你喝茶就滿足了?！苯鸸镆馕渡铋L地笑，“如果會為彼此帶來苦難，何必要在一起?！?/br>
這句話聽得角宿目瞪口呆。誰能想到這個表面上玩世不恭囂張跋扈的天界“魔王”能說出這種話。而這其中的深意，又有幾人能看透。

“星君？還有要問的么？”

角宿想了想，“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哦？”金癸挑眉，“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