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中的六道輪回各歸各位，惡鬼入地獄受苦，善人得超脫轉(zhuǎn)生的體系互相印證的玄奘，一聽菩薩這話，倒是笑了。

“老師傅說的是，超亡者升天？”

菩薩點頭。

玄奘譏誚一笑：“且不說亡者根本無人知道，也并不會發(fā)聲，到底是上了天還是入了地，不過是活著的人想怎么說便怎么說，求的不過是活著的人內(nèi)心安穩(wěn)罷了。小僧更想知道，也更關(guān)心的，畢竟是現(xiàn)世。”

菩薩愣了一愣。

和尚你……你不要這么實誠。

“活著的人想怎么說就怎么說”這種做法事的高級機密求閉嘴??！

——講道理，并不是每一個和尚都能成為大德高僧，也不是所有和尚的所有法事都能溝通陰陽。

求的，不過是現(xiàn)世之人內(nèi)心安定罷了。

但是有些話還是不能亂說的，你這么一嘟嚕出來全大唐的和尚今后還怎么安身立命做法事賺錢進一步傳教？

菩薩咬咬牙。

按捺住了自己有點不穩(wěn)定的三尸神，慈眉善目地雙掌合十，一副我出現(xiàn)了就是來點醒你這個小傻瓜的悲憫模樣：“你那想法，是小乘佛教才會有的想法，我大乘佛教自是無上妙法，你得了便知?！?/br>
咳咳。

若是西游記里面真正的那位唐玄奘……

現(xiàn)在就是納頭便拜表示我一定好好學習一定努力取西經(jīng)一定對佛祖忠貞不二。

簡單講，表忠心的好時候。

奈何是被法明和尚強行帶的跑偏了畫風的這一位。

——法明畢竟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學霸，并沒有亞里士多德那樣什么都會，也沒有愛因斯坦那級別的研究能力，而玄奘自己本身天資聰穎，哪怕是學數(shù)學那也是能夠舉一反三的。

直接的效果就是，每每玄奘把法明問的說不出話來的時候，法明就會相當慈眉善目地開口：“你現(xiàn)在了解的還不夠多，等你以后知道了別的內(nèi)容，你就會知道現(xiàn)在的你問出這個問題來有多么的愚蠢了?！?/br>
和菩薩剛剛那答不出來就說那是因為你的造詣還不夠的德行簡直一樣一樣的??！

并且讓菩薩的威信呈現(xiàn)斷崖式下滑的是，法明每次露出一副“不可說也”的德行之后，進一步學習的玄奘都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么愚蠢，他的問題很多都是切中了要害。

法明之所以說他愚蠢，不過是被問的無話可說然后隨便扯謊騙他來著。

畢竟穿越版法明這個假和尚……根本就沒有出家人不打誑語的cao守。

所以，玄奘并沒有納頭便拜，當然了，也不能太沒禮貌，和懟法明一樣分分鐘把面前的觀世音懟回去=.=

萬一人家是一個遵守不說謊基本原則的好人呢？

所以，玄奘雙手合十，微微欠身，相當謙恭地問：“好吧，便是真的能超亡者升天，那亡者無論好壞，得了大乘佛法都能升天，于是現(xiàn)世的不公，便是在死后在地獄清算之時尚且不能得個了斷，那這對于那些被惡人害過的人來說公平么？屠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沒錯，但之前殺了的生靈，又算什么？”

菩薩有點尷尬。

金蟬子你怎么不按照套路來？

我說能夠超度亡魂難道不是搔到你的癢處了嗎？

你這次法事不就是因為陛下登基的時候親手殺了自家兄弟和沒能攔住魏征于是間接害死了涇河龍王，便內(nèi)心不安被龍王陰魂sao擾，強行地府一日游，這才引起的超度亡魂的水陸道場？

所以我并不需要說別的，說能超度亡魂就夠了呀。

菩薩在內(nèi)心罵了一百遍這不按參考答案來一不小心問超綱了的金蟬子，咬咬牙，盡可能仙風道骨地雙掌合十，悠悠道：“我佛，普度眾生?！?/br>
已然是走了牛角尖的玄奘又是一個冷笑：“普度眾生？”

“有什么不對么？”

“呵！”玄奘聲音清涼，“刀俎和魚rou最后是一個待遇，自然人人都會樂的去做刀俎，互相殺戮之間不過多做殺孽，這便是我佛求的普度眾生？”

一開口了便沒打算停，仿佛這一年的所有難過和委屈都說了出來似的：“便是孔子也曾經(jīng)說以德報怨，然何以報德，在佛祖眼中，原來那作孽無數(shù)的人，和白白冤屈之士，竟然是同等待遇，半，點，不，區(qū)，分？”

玄奘冷笑道：“那如此，自然誰都愿意只圖自己舒服于是不擇手段作孽無數(shù)，若如此，所謂的我佛慈悲，豈不是對未曾害過人的善良之輩的不慈悲？”

玄·哲學家·奘！

菩薩：……

金蟬子你變了。

你不是我熟悉的那個金蟬子了。

誒不是。

關(guān)鍵……你這個問題，有答案。

講真。

答案是佛根本不區(qū)分你在人族是刀俎還是魚rou。

你會在意你腳底下的螞蟻，哪一個欺壓了別的螞蟻，或者殺的螞蟻比較多么？

很顯然不會嘛。

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不是因為其本身是不是一只善良的螞蟻或者是飛蛾從而你才給與相應(yīng)的愛護，而是因為其本身是一個生命，所以你才給與愛護。

是給與其生的權(quán)利，至于其作死不作死的，那是那個生靈自己的事兒。

——嗯，由此可見。

菩薩還是能回答玄奘的問題的。

但是……

不能說。

有些事兒你了解就行了，說出來的話……佛祖拈花一笑到底原因如何？

不就是可以意會不可言傳，一說出來之后容易得罪人么。

——做佛做菩薩到了這份上，凡人也好妖精也好，都是一樣的了，全都是一個指頭能摁死的東西，這是客觀事實一點沒錯。

但是問題是，這句話是不能對著凡人說的，尤其是不能對著凡人天子說。

他們本就覺得自己已經(jīng)登臨了天下之巔，你這時候再告訴他，他在你們眼中不過是螻蟻，即便這是事實，你們今后也別再妄想再在人族傳教了。

所以菩薩也只能郁悶不已。

特別想給玄奘掰扯大乘佛教真正的“眾生平等”的具體情況，搖晃著玄奘的肩膀說親你理解錯了我們是這樣這樣的不是那樣那樣的！

然而不能。

說普度眾生或許還有一層遮羞布，委婉一點仙風道骨一點，人間天子腦子一個懵逼很容易就能夠蒙混過去，但如果說“眾生平等”，李世民不論是昏庸還是賢明，這句話一出現(xiàn)佛教都是完蛋的節(jié)奏。

說起來，菩薩現(xiàn)在還記得佛祖的耳提面命。

“我大乘佛教雖好，但眾生平等四字，切記不可輕出?！?/br>
菩薩還不是很明白，于是很爽快的不懂就問：“既是真的好，為何不可輕出？難道還怕人品評么？”

佛祖笑的恍惚幾千年前那個意氣風發(fā)的截教大師兄，這么一笑，那顆瓦亮油光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