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朽夜閣里有一扇門，是通向長安的?！敝靺挼穆曇粲悬c抖，卻分外的冷。

    “朽夜閣不在酆林的結(jié)界里，所以這些戰(zhàn)亂都是因為我。”

    “你一直都知道，這些都是你計劃好的。”

    她和往常一樣，不喜歡提問。

    她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

    重璘沉默著，慢慢放下手。朱厭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一瞬間那雙眼睛里閃過恨意，但很快又歸于沉寂。

    明明是一雙寧靜甚至于荒蕪的眼睛，重璘卻第一次在與別人的對視中敗下陣來。他偏過頭望向血rou飛濺的戰(zhàn)場，默然無語。

    也沒什么好爭辯的，事實就是他需要戰(zhàn)亂，于是欺騙了她。

    即使他知道她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和自己殺戮的命運抗爭。

    “其實陵光跟我說過，不可以相信你。”朱厭低聲說。

    可是她仍舊遏制不住自己的向往，也曾經(jīng)一度覺得陵光錯了。

    朱厭笑起來，她從前很少笑，雖然后來重璘來了，她心里漸漸覺得歡喜，但是她還是不怎么笑。現(xiàn)在她笑起來，她可能平生都沒有笑得如此艷烈，仿佛燃盡了生命中所有的希望那樣笑著。

    “我差點忘了我是殺神。除了殺戮你還能從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這就是代價了，就是你想要的?！?/br>
    “這就是我的宿命。”

    那樣無力仿佛嘆息的聲音重重地穿過重璘的心，他下意識地回過頭來看著朱厭。

    “你不恨我嗎？”

    朱厭捂住眼睛，疲憊至極。

    “我不敢恨你?！?/br>
    只要有她的地方，就有殺戮和征伐。若她恨上誰的話，在每個有意無意的瞬間，那個人都會被她的殺氣襲擊。

    即便是重璘利用和欺騙了她，她仍然不想他死。或許因為是他出現(xiàn)的這段歲月，曾經(jīng)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重璘，不要再讓我見到你了?！?/br>
    最后朱厭這樣對重璘說道，她放下捂著眼睛的手，白色的眼眸如同灰燼。

    荒蕪的，死氣沉沉的灰燼。

    朱厭回了天庭，而人間就此開始了上百年的大動蕩。

    沒過多久衛(wèi)顏下凡，一路沖到妖王宮把重璘揍了一頓。重璘居然也沒有還手，還是靈犀和蘭夜拉著衛(wèi)顏讓他住了手。衛(wèi)顏紅著眼睛指著重璘吼道：“她向天庭認罪，說人間的動蕩都是她私自下凡造成的，從頭到尾都沒有供出你?！?/br>
    “她領罰受了七七四十一道天雷，天庭現(xiàn)在連探視她也不允許。”

    “重璘，你滿意了？”

    一直到衛(wèi)兵趕來，協(xié)同蘭夜和靈犀把衛(wèi)顏拉出大殿，重璘都一言不發(fā)。待衛(wèi)顏離去之后，他默默地坐在王座之上看著衛(wèi)顏沖進來時，他慌忙間沒有合上的抽屜。

    里面有一個白白胖胖的面人，紫眸紫發(fā)，笑眼彎彎，只是滑稽地少了一半身體。他好不容易從垃圾堆里翻出來的時候，它就已經(jīng)是這樣了。

    “已經(jīng)壞了的東西，怎么補救都沒用了吧。”

    他的手指在那面人的頭上繞了繞，面人的手臂上依稀有半個指紋。他想起她當時做得很認真，第一個做得不好看還重新做了一次。

    大概以后都不會再有了。

    朱厭回天庭之后，他曾經(jīng)通過那個傳送陣又去過一次折寂宮，那天他在折寂宮里走了一圈，發(fā)現(xiàn)她并不在宮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如果遇見了她想要做什么說什么。

    院子里有新動過的土地，濕潤的散發(fā)著酒香。他把那片土扒開，里面果然埋著許多東西，從他送給她的第一支桃花簪子，到最后的琥珀棋子，和她曾經(jīng)用來釀酒的壇子的碎片。

    他教她釀的酒，再過幾個月就可以啟封了?？伤ち藟樱丫频乖谶@片地上。要和有他的過去劃清界限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重璘沒有把那些東西帶回去，只是重新埋好，離開了折寂宮。再后來他想去折寂宮的時候，傳送陣已經(jīng)被關上了。

    “你不說誰知道人間的動亂是為什么，干嘛非得領罰？”重璘喃喃地說著，沉默了片刻，嘆口氣。

    “我早知道你是這樣的?！?/br>
    是和我完全不同的，善良真誠正直的神仙。那也是你的弱點，于是正好被我利用了你的善良。

    重璘的指尖按了按那面人的腦袋，然后慢慢合上抽屜。

    這一切本是他意料之中的結(jié)果，卻意外地難以接受。

    傍晚的時候重璘在花園里散步，柳原正好來送酒，見了重璘便行禮：“靈犀公主說陛下受傷不宜飲酒，這次便少送了些溫和的酒來?！?/br>
    重璘點點頭正想走過去，突然想起來一些關于柳原的傳聞。

    “你喜歡靈犀吧？”重璘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柳原。

    柳原怔了怔，不卑不亢地低眸應下。

    “你為什么喜歡靈犀？”

    “……陛下為何忽然相問？”

    “我想知道?！?/br>
    柳原沉默了片刻，還是回答了。

    “幾百年前，我走過胥祿山時失足滾下山崖，本以為無可能生還，醒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好好的，還有一個姑娘坐在身邊，就是靈犀公主，她救了我。”

    “因為她救你，你愛上了她？”

    “我醒來的時候，她看著我，笑了一下，淡到幾乎不能稱之為笑容的笑容，我卻再也沒能忘記?！?/br>
    “就這樣？毫無道理地愛上一個你不了解的人？”

    “愛一個人該有什么道理呢，陛下。”

    重璘怔了怔，待回過神來的時候他輕笑了一下。

    “靈犀不知道你愛她，她不會喜歡你的，你們不可能在一起。”他篤定地說著，眼睛里卻有些動蕩。

    “我知道?！绷晚?，淡淡地笑著：“但這并不妨礙我愛她。愛上誰在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沒有什么好處的事情?！?/br>
    “也是即便明白沒有好處，卻仍然控制不了的事情。”

    重璘沉默了片刻，突然笑起來。他大聲笑著好像聽到了什么荒唐至極的事情，后退了幾步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腳步慌亂地像是在逃離。

    101 番外 平生厭 陸

    “jiejie，你喜歡過重璘嗎？”

    在這次探視朱厭的最后，衛(wèi)顏有些猶豫地提出了這句話。

    朱厭怔了怔，低下眼眸無意識地摸摸手腕上的鎖鏈。

    從她回到折寂宮已經(jīng)過了三年的時間，連受罰的天雷的傷都已經(jīng)漸漸愈合，再聽到重璘這個名字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某些被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