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的再沒有比這美麗的畫面，只是，這世上，唯獨這個畫面可以讓他得到此刻的平靜和美好，也唯獨這個畫面，能將他傷害得如此疼痛難忍。

☆、第14章

酒量不錯的柳城在這個晚上又開了好幾瓶酒。他的行為應(yīng)該可以說是借酒澆愁，于是，得以驗證了想醉的人很難求得一醉的理論。大概直到黎明時分，依舊神智清醒的柳城才勉強在自己的床上淺淺睡著。

他在沒幾個小時之后醒過來。今天是周六——孫晨顯然是特地挑選周五的晚上開紅酒，他在不影響柳城工作方面與其說很小心，不如說天生注意細(xì)節(jié)——自從和孫晨在一起之后，柳城對每個周六周日都有很多計劃，在今天，他們說好了一起去泡溫泉。孫晨挺期待今天的活動的，他不是那種擅于用表情來表現(xiàn)自己態(tài)度的人，不過柳城有注意到對方很用心在網(wǎng)上挑選采購自己的泳褲，并且還研究了去泡溫泉要事先準(zhǔn)備些什么……

——所以，至少今天，他先帶對方去泡了溫泉再說。

柳城得出結(jié)論。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不是在找借口。他的腦海里有個聲音一直在告訴他，應(yīng)該向?qū)O晨坦白真相。他也真的想要那么做，因為在他開口之前，他將一直痛苦不堪。然而，即便明知如此，他仍無法開口。他知道這是海市蜃樓，可如果失去海市蜃樓，他將不得不在絕望中死于沙漠。

昨晚怎么都沒有起到作用的酒精在今早以讓柳城頭疼的方式彰顯著自己的價值，柳城用雙手用力揉擦了一番臉孔，決定至少先打起精神來過好今天。

洗漱完畢來到客廳的柳城發(fā)現(xiàn)孫晨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早餐，并且在餐桌邊等他。而等著他一起用餐的人此刻手中拿著的是昨晚顧清秋給柳城的事故報告文件。

昨晚沒找到機會設(shè)法讓孫晨簽字的柳城隨手把文件放在了一邊，通常孫晨是不會碰柳城帶回家的公司文件，但這份文件的首頁就有孫晨的名字。

“你從來沒告訴我，我是這個節(jié)目的總制作？”孫晨拿著文件問柳城。

在思考前，已經(jīng)養(yǎng)成說謊習(xí)慣的人本能回答：“主要你這個總制作的工作可以說是我害得你弄丟的，所以我沒敢告訴你。小晨，你別生氣。”

孫晨低頭繼續(xù)翻看這份文件：“可是文件上，我好像還是總制作？上面現(xiàn)在還差我的簽字，你把文件帶回來，是不是要我簽字？”

當(dāng)初答應(yīng)幫顧清秋要孫晨簽字的時候，柳城沒想到事情那么簡單。他還沒來得及想怎么和孫晨解釋這件事，不料孫晨已經(jīng)直接得到了結(jié)論。

“這不是你的責(zé)任，但簽不簽這個字對你來說沒有什么影響……”柳城只想著若孫晨簽了這個字，他就又度過了一個危機，這讓他絲毫沒有察覺到對方的異狀。

“行，那我?guī)湍惆堰@個字簽了吧?！睂O晨用聽不出任何語氣的聲音說，他的手邊早就已經(jīng)放著一支簽名筆，此刻，他拿起筆，很快便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柳城這才注意到對方的平靜神情和平時有所不同，他微微迷惑地伸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文件，一時想不明白。

孫晨再次開口：“所以，你還想要什么？”

柳城不明所以：“什么？”

“你要的簽字我已經(jīng)給你了，可是，最初你想要的不是簽字吧？因為當(dāng)你騙我說我們是情侶的時候，事故并沒有發(fā)生，你不可能未卜先知，為了那么一個簽名而欺騙我，所以，當(dāng)時你想要的是什么？”

柳城的心沉了下去。

他不是沒有預(yù)想過這種狀況，事實上，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做惡夢夢到過孫晨恢復(fù)記憶的場景，可是，所有的準(zhǔn)備都毫無作用。面對不動聲色揭穿他的孫晨，他是如此手足無措。

“把這份文件給顧清秋吧?！睂O晨沒有再等柳城的回答，他的語氣中隱約泄露出一絲不耐煩，在那么交代之后站起身來。

“等等，小晨——”柳城趕緊跟著站起。

聞言孫晨停下了準(zhǔn)備往外走的腳步，他轉(zhuǎn)頭望向柳城，不等柳城開口，自己首先問：“你是為了對顧清秋忠誠嗎？所以我再怎么努力，你也不愿意和我上床？”

柳城想不明白對方在說什么。出于本能，在孫晨再一次轉(zhuǎn)身想要離開之際，伸手拉住對方。

“小晨……”

“放手。”孫晨用繃緊的冰冷聲音說。

柳城想要尊重孫晨所有的意愿，只唯獨這一個，他做不到。

孫晨不得不自己去拉開柳城的手?！肮?jié)目是顧清秋的，你是顧清秋的，現(xiàn)在，我也攬下了事故的責(zé)任。你究竟還要我為顧清秋做什么？”

柳城混亂的大腦根本沒法理解孫晨在想什么，只隱約絕對對方誤解了什么事，“不是的?！彼f，但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不是什么?！扒竽?，小晨，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br>
“你解釋了又能怎么樣？我根本不會去相信，我又何必浪費時間聽?！?/br>
“這和顧清秋沒有關(guān)系……”

“放心，我不會怪他，更不會想要報復(fù)他，你不用特地為他撇清?！?/br>
“小晨，我不是這個意思……”

“放手?！睂O晨只能再次要求，因為他始終沒能掙脫開柳城，因為他試著掰開柳城手指的手抖得很厲害。

下一秒，柳城茫然看著眼淚從對方的眼角滑落。他的那么多噩夢中，沒有一次夢到過孫晨哭。

這并不是說孫晨有多堅強，可是，孫晨對情感的感知率原本就低，再加上表現(xiàn)率也低，要讓孫晨能夠流下眼淚，那究竟得是怎樣一種情緒？

柳城下意識松開了手。所有的語言哽在喉嚨，讓他連呼吸都困難。

得到自由的孫晨迅速往門口的方向走去，他伸手擦了擦臉頰，與柳城拉開距離后，回頭望向柳城一眼。“不要再假裝親密地叫我小晨，也別心存僥幸想要繼續(xù)騙局。我再愛你，至少還懂得自愛。我絕對不會再給你欺騙我利用我的機會?！?/br>
“小晨我……”

柳城蒼白無力的聲音被關(guān)門聲打斷。他想要追出去，可他的雙腿連支撐他好好站立的力氣就找不到。所有的重量都靠在桌子上的人慢慢蹲下?？謶纸K于從他的身體里清醒過來，開始讓他感知到。開始讓他感知到這個再可怕不過的事實——孫晨以為柳城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顧清秋，孫晨以為柳城喜歡顧清秋到可以毫無顧忌地傷害自己……從來不敢相信有人會喜歡自己的孫晨認(rèn)為柳城喜歡顧清秋到可以毫無顧忌地傷害自己……

而這一切都是柳城自己搞砸的。

恢復(fù)記憶的孫晨其實這個早上給了柳城機會。如果那時候柳城沒有讓孫晨簽字……

——可最終，孫晨在什么都回憶起來的情況下簽了這個名字。

孫晨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