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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后宅升職記 第66節(jié)

    這話便是明著趕人了,然而秦淑卻不敢不走,姐妹陰私和自己實惠,她不必猶豫便知道選哪個。

    秦芬無心窺探秦貞娘的隱私,對秦珮使個眼色,兩人站起身來告辭,秦貞娘也不挽留,對二人點點頭,又對楊氏使個眼色,母女二人一道進了內(nèi)室。

    秦珮的心思到底淺些,出得門來,便好奇地附在秦芬耳邊問:“五姐,你說三哥方才到底和四姐說了些什么?”

    秦芬并不想牽涉進什么麻煩里,搖頭只道不知,秦珮默不作聲地轉(zhuǎn)回去,低頭走了會路,又湊近來:“在太太自己屋里,四姐還要進內(nèi)室說話,定是了不得的大事?!?/br>
    “你想知道,方才留下聽聽不就得了?”

    “嗐呀,我不是想聽四姐的事,我只是盼著,咱們家可別再有什么大事了。如今外頭風(fēng)大雨大的,一個浪頭打過來,就要掀翻一條船,咱們家這條船,可得平平順順地蹚過去?!?/br>
    秦珮如今定了婚,本不必如此在意秦家的事,這么關(guān)心秦貞娘,卻又不似秦淑那般刨根問底,自然是好意。

    聽了這幾句,秦芬便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又囑咐一句:“該咱們知道的,咱們總會知道,不該咱們知道的,你可別亂打聽?!?/br>
    秦珮乖巧應(yīng)了,嘟囔一句:“我如今都是大人了,五姐還總拿我當(dāng)小孩子看,五姐自己也只比我大兩個月呢。”

    錦兒跟在后頭,生怕五姑娘惱了,連忙笑著嗔一句自家姑娘:“五姑娘便只比姑娘大兩天、大兩個時辰,那也是jiejie,她說話了姑娘就該好好聽著?!?/br>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們?!鼻孬様[擺手只作個投降的樣子,“五姐說話我自然該聽著,幸好我也是個jiejie,明兒我就去找平哥兒和安哥兒擺擺派頭去?!?/br>
    這話說得孩子氣,秦芬聽了不由得捧腹,姐妹二人笑了這一場,才把方才的陰霾驅(qū)散些。

    這一日的晚飯,只送了一人的份例到小院來,秦芬瞧著婆子們擺飯,略一沉吟,對蒲草道:“你去上房一趟,問問四姑娘今兒可還回來睡。”

    四姑娘都是十五六歲的大姑娘了,早過了撒嬌的年紀(jì),她留在上房,自然不是因為想使性子,蒲草也不相問,應(yīng)聲便出去了。

    秦芬心里有事,晚飯吃得便不香,隔得片刻,蒲草回來了,道秦貞娘不回來吃飯,覷著四周無人,壓低聲音說一句:“姑娘,我方才似乎聽見太太屋里有人在哭,哭得太挺厲害呢?!?/br>
    楊氏素來規(guī)矩嚴(yán),莫說是姑娘們了,便是下頭的丫頭婆子們,尋常臉上也不許帶喪氣,更不必說哭哭啼啼。這時節(jié)在上房的屋里哭得能叫人聽見的,除了秦貞娘,還能是誰。

    秦貞娘為何痛哭,秦芬心里似有個模糊的影子飄了過去,一時沒有抓住,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什么事。

    隔日晨起去上房請安,竟不曾見到住在上房的秦貞娘。

    楊氏道秦貞娘病了,秦芬與秦珮對視一眼,都知道這是句托辭,秦芬把秦貞娘痛哭的事情壓在心里,只與秦珮一起道了兩句“四姐安歇”“四姐好好養(yǎng)病”,秦淑倒是想問來著,楊氏一個眼風(fēng)掃過,她便不敢抬頭了。

    這日晚上,秦貞娘倒是回了小院,秦芬坐在屋里,遠(yuǎn)遠(yuǎn)瞧見秦貞娘低頭進了院子,才要出門去打招呼,秦貞娘卻頭也不回地進了自己的屋子,砰一聲關(guān)上門。

    蘭兒在后頭跟得緊,險些被門撞到鼻子,嚇得往后倒退幾步,忽地瞥見秦芬站在門口,便訕笑著道:“四姑娘身子不適呢?!?/br>
    秦芬也不多口,只點點頭:“我這里有蜜制紫姜,吃了理氣暖身的,你們姑娘若要,只管來拿就是。”

    蘭兒心里不由得為自己姑娘哀嘆一聲,父母、姐妹、兄弟緣份,姑娘一樣都不缺,偏生這夫妻緣分,卻淺得很,難道真像人說的,無暇之玉難以存世,必得缺一個角才行么?

    秦貞娘為何痛哭,也沒多少時候就揭曉了謎底。

    科場舞弊案,乃是震驚朝野的大事,范離素有手段,不過幾日就查出了罪魁禍?zhǔn)?,副主考姜鶴。

    與這消息一起進府的,還有秦覽的書信。

    這些時日秦貞娘閉門不出,秦芬與秦珮日日一道管家,聽了這兩道消息,秦珮立刻與秦芬咬起耳朵來:“三哥那日原來是提點四姐姜家的事來著。”

    秦芬心里一直模糊著的那道影子,這時才清明起來。

    那日秦恒自貢院一回來,就想到姜鶴可能被舞弊的事情牽連,當(dāng)時便提醒了秦貞娘。

    后頭楊氏母女兩個關(guān)起門來,自然不是商議出閣的嫁妝,只怕是商議與姜家退婚的事。

    姜家這親事定下好幾年了,一則是門第好,二來姜少爺待秦貞娘又上心,秦貞娘一向都是滿意的,陡然說要退婚,她自然是難以接受,因此便在上房痛哭不已。

    哭到后頭是何結(jié)果,秦芬不知,然而照著情理猜測,秦覽和楊氏只怕不會叫唯一的嫡出女兒嫁給犯官之子。

    秦芬不由得替秦貞娘深深惋惜,惋惜這姑娘為何在婚姻上總沒個好結(jié)果。

    這位四姐照年齡算是比她大,然而在秦芬心里卻似個看著長大的小meimei,一點一點,從愛鬧脾氣的小丫頭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這姑娘熱愛生活,聰慧能干,生得還端麗,簡直挑不出來什么不是了,照常理,便是配個公卿貴族也足夠的,偏生前頭遇見個毫無信譽的柯家,如今又遇見一個惹下大禍的姜家。

    沉默半晌,秦珮忽地又來一句:“姜大人獲罪,咱們家與姜家的親事自然不能再議了。如今太太和老爺愁的,不是該不該退親,而是怎么退了這門親。若是只說怕被姜家牽連而退親,四姐的名聲卻也要遭了?!?/br>
    這問題,秦芬卻隱隱猜到些答案,普天下沒人大過皇帝,如今滿天下能叫皇帝改變心意的,恐怕也只楊妃一人。

    幸好楊妃一向與秦家親近,否則此時,可該去求誰呢。

    第99章

    春意漸盛, 隔著厚紗簾子,有陣陣暖風(fēng)吹進馬車?yán)铮腥诵臅缟疋?/br>
    秦芬被打扮一新,這時端正坐著, 發(fā)髻上的花釵隨著馬車的晃動一閃一閃, 楊氏看了,有一瞬的失神, 隨即收斂了自己:“五丫頭, 今兒叫你陪我進宮, 算是委屈你了?!?/br>
    楊氏實際的意思,不是委屈, 是給秦芬添麻煩了。

    依著楊氏的嫡母身份,肯說這一句已是不易, 秦芬笑一笑:“太太,能進皇宮是多少人盼也盼不來的福氣,我不委屈。再說了, 這種事情總不好叫四姐親自出面, 我陪著太太去見貴妃娘娘,才不招眼?!?/br>
    前日遞了請安帖子進宮, 原以為昭貴妃娘娘次日就會宣召的,誰知竟隔了一天。@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隔了一天, 便已橫生許多波折。

    姜鶴下獄后堅決不肯吐露一字,大理寺卿不得已給他施刑,那素有清名的文官領(lǐng)袖, 竟硬扛著不肯說, 若非范離湊巧去查問案情,只怕已被折磨致死。

    楊氏在家簡直快要坐不住了, 若是及時退婚,秦貞娘的名聲還不大受波及,若是姜鶴死了,那便是板上釘釘?shù)姆腹?,秦貞娘與犯官之子議過婚事,往后可還怎么說親。

    楊氏一時覺得是貴妃有意疏遠(yuǎn)自己,一時又覺得是皇帝的意思,心里好似揣著一窩兔子,突突跳得直叫人慌張。

    秦芬今日穿了身新做的鵝黃圓領(lǐng)長衣,下頭是白底撒淺綠碎花的羅裙,這套打扮嫩生生的,便是秦芬七八歲上也不曾穿過,當(dāng)時秦珮便瞧出來,這是在扮小。

    想到這里,秦芬不由得看著袖口苦笑一笑,依著這時候的算法,及笄了就是大姑娘,她早就是大人了,卻還要硬裝小孩子。

    楊氏好似看透了她的想法,淡淡說一句:“五丫頭,進宮忌諱多,我選這身衣裳,也是為了你好?!?/br>
    秦芬連忙擺擺手:“太太,我不是覺得衣裳不好,我只是在……”

    她想說句場面話,然而總覺得如今楊氏和秦貞娘聽的無用的好話太多了,不如不說,想了一想,干脆問個心里一直琢磨的事:“太太,進宮的忌諱,真那么多?”

    胡思亂想也是無用,楊氏且喜秦芬問個能扯開心神的事,振一振精神點點頭:“自然了,宮里的主子多,忌諱自然多。除了你們表姐昭貴妃娘娘,上頭還有皇后,旁的又有許淑妃、賢嬪、和嬪、莊嬪等貴人,這些人從前是王府的側(cè)妃侍妾,如今卻都是貴為皇帝嬪妃,難保哪個不來為難人,為著周全,還是打扮得得體些吧,再怎么說,你如今也是個大姑娘了?!?/br>
    打扮得體,反倒要大姑娘扮孩子,這里頭的意思,楊氏不說,秦芬也明白。

    那位表姐夫從前便有個好女色的名聲在外頭,前頭這一年多因著奪嫡,無人提起這事,如今皇帝已登大寶,那些想獻殷勤的人早就按捺不住了。

    便是秦芬在內(nèi)宅,也聽小丫頭們嚼舌頭,說許多官員悄悄在下頭搜羅美貌女孩子,訓(xùn)練了準(zhǔn)備送進宮。說了這句,小丫頭們還嘆一句,幸而昭貴妃娘娘獨得盛寵,旁人都要憂,她卻是不必憂的。

    秦芬如今是大姑娘了,依著身份、年齡,要進宮也無甚可說,然而昭貴妃和秦家都沒這個意思,這才給她特地打扮得小些。

    除開防小人口舌,還得防哪個主子娘娘一時興起。

    譬如如今的皇后,從前做英王妃時,不就出個昏招想召秦珮進府么?

    說些宮中的事情,楊氏倒把煩惱暫且擱在了一邊,心里輕快些,她不想把自己壓得好似個怨婦,干脆又把皇家的事揀些出來說。

    如今的皇帝生母早亡,是和從前的太子一道在太后膝下長大的,與前頭的太子是實打?qū)嵉男值苤?。先帝臨死前,除開把皇位交給了四兒子,還廢去了二兒子的太子之位,封他作魯國公,并令其及早出京。

    這一招原本是替皇帝掃清障礙,使其能夠順利登基,然而不清不楚的“及早”兩個字,卻成了太后拿出來扯皮的金牌令箭。

    皇帝一說起魯國公出京的事,太后就說先帝駕崩未滿百日,此時離京不是做兒子的道理,是為不孝,這兩個字一抬出來,便是皇帝也無話可說。

    秦芬聽到這里,簡直是有些想笑:“太后娘娘她……當(dāng)真這樣?她,她,她可是從前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啊,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了,她怎么也耍賴皮呢?!?/br>
    楊氏一向覺得秦芬比旁人周到縝密些,難得聽她說傻話,這時不由得笑一笑:“你這話真是孩子氣,太后再尊貴,不也是個人么?她也跟普通女子一樣,是爹娘養(yǎng)出來的,是和兄弟姊妹們一起長起來的,該爭衣裳首飾的時候還能少爭了?既是個人,便有私心,便會耍手段?!?/br>
    秦芬想想好像是這么個道理,也笑了出來:“太太說的是,細(xì)想一想,她若真是辯什么禮法體制,只怕皇帝有一百句話等著,偏生說什么孝不孝的,皇帝還真無可奈何,兒子要孝順老子,便是天爺也攔不住?!?/br>
    楊氏點點頭,她這會心里松快些,也愿意多說些話了,又不經(jīng)意地點撥一句:“皇子替先帝守孝,得守三年,若是太后抬出這一條來,還有得好扯皮呢?!?/br>
    秦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這也太……”

    這一路上說些宮中瑣事,倒也不如何乏味,半個時辰很快就過了。

    到了宮門口,早有兩個內(nèi)侍在候著,楊氏下得馬車,立刻給為首的那個遞上沉甸甸的荷包:“有勞公公在此等候?!?/br>
    “好說,好說,秦夫人,請隨我來吧,娘娘正候著呢?!?/br>
    楊氏微微頷首,領(lǐng)著秦芬跟著去了。

    宮墻又高又長,把湛藍(lán)烏云的天切成窄窄一條,遠(yuǎn)遠(yuǎn)地伸向?qū)m苑深處。

    秦芬走在宮墻下,心里不知多少的感慨。

    這朱紅的宮墻,圍著天下的至高權(quán)力,有多少人為了這權(quán)力頭破血流、家破人亡,然而到得此地一看,不過就是一丈多高的兩道墻,不同的是上頭蓋著龍頭琉璃金瓦,閃著冷冰冰的光輝。

    秦芬胡思亂想片刻,便到了昭貴妃的住所,抬頭一看,宮苑的匾額上寫著端端正正的三個大字,華陽宮。

    這名字非同凡響,又暗合了昭貴妃的封號,賜給她居住,是再合適沒有的了。

    這時領(lǐng)頭的那個小內(nèi)侍微微一躬腰:“秦夫人,到了。奴婢先多嘴說一聲,娘娘這幾日精神短,還請您啊,略略擔(dān)待些個?!彼f完也不進院,又躬一躬腰就走了。

    楊氏此時才覺出不對來,連忙問留下的那個小內(nèi)侍:“方才的那位公公,是什么人?”

    那小內(nèi)侍的頭埋得低低的:“那是貼身服侍皇上的人,進良公公。”

    聽了這話,楊氏心里猛地一沉,她知道,皇帝的意思,是不許秦家的事情吵到昭貴妃面前去。

    秦芬見楊氏發(fā)愣,連忙從自己袖中取出一個荷包來:“多謝公公告知我們,公公,請問怎么稱呼?還勞煩你替我們引路?!?/br>
    “奴婢叫作李吉,秦夫人,秦姑娘,請隨我來?!?/br>
    秦芬輕輕上前托住楊氏的胳膊,楊氏回過神來,將胸中的郁氣分成幾口慢慢吐出,緩步走進華陽宮。

    華陽宮寬寬敞敞,院中不曾栽迎春薔薇,只栽著一株高大的桂花樹,樹冠茂密,瞧著年深日久的頗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幾個小宮女在廊下守著,忽地有一團白白的影子自門里竄了出來,有個小宮女立刻起身去掀起門簾子,隨即便追出一個小小的身影,身上穿著大紅童衣,嘴里念叨著:“白雪跑啦,快抓住它!”

    那白貓跑不怕人,瞧見有生人來,反而往秦芬腳下來了,秦芬見了,連忙蹲下身來攔住,貓兒靈活得很,一鉆就跑了過去,那孩童跑到近前,也不去管白貓了,抬頭笑一笑:“姑奶奶、姨姨來了。”

    如今的楊頊可是皇帝膝下唯一的皇子,身份貴重不必言說,楊氏不敢輕忽,連忙帶著秦芬行禮:“臣婦見過大皇子?!?/br>
    大皇子歪著頭眨了眨眼:“姑奶奶,哥哥什么時候來陪我?母妃說他們會陪我讀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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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里的意思頗為親近,楊氏心下感慨,蹲著不曾起身,牽住大皇子的手笑一笑:“等大皇子開始讀書了,他們就來陪大皇子啦。”

    大皇子蹙起一對小小的眉毛,將臉蛋皺成一團,想了片刻,回身往屋里跑去:“娘,娘,我要讀書!我今天就要讀書!”

    他一時情急,又喚起了從前的稱呼,碧水自屋里迎了出來,笑著牽住他:“大皇子可要慢些跑,前兒追白雪,竟把母妃撞了一撞,母妃肚子里有小娃娃呢,哪禁得住你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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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氏聽了這話,心里又惴惴起來,方才進良提點一句,此時碧水也提點一句,她來是為了替女兒求一紙退親文書,如今正主還沒見到呢,已聽見這話兩遭了,如何不慌。

    進得屋里,昭貴妃正半靠在貴妃榻上,穿著件淡紫宮衣,外頭還罩著件香色斗篷,頭上金碧輝煌。楊氏不敢細(xì)看,插燭似的拜了下去:“臣婦拜見昭貴妃娘娘。”

    昭貴妃略抬一抬手,柔和的聲音在寬敞的宮殿中略有些縹緲:“姑母請起,快別多禮了,請坐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