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百峽基地（11）

    大院是由一圈高大的瓦頂房圍成的，正中間是一個霧氣氤氳的水塘，水塘邊有一個小竹樓，樓旁是黑色肥沃的土地。土地上原本應(yīng)該種著一些東西，但現(xiàn)在一樣不剩，就連土壤都被翻了過來，殘根剩葉都見不到丁點。

    南劭飛進院子，最先看到的是水塘里躺著的一只巨大圓柱形人臉怪物，全身長滿觸須，本來看上去應(yīng)該十分柔軟的身體此時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鱗片，而且這鱗片似乎還在繼續(xù)生長，并變厚變硬。

    不用隨后進入的宋硯確認，他也能猜到這怪物恐怕就是林安，正處于瘋狂進化中的林安。而其所占的水塘正是被他和宋硯感應(yīng)到且也眼紅不已的東西。

    所有異化生物都有一種深刻在骨子中想要不斷變強的本能，哪怕是十分理智的，像兩人這種，在遇上能讓他們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變強的東西，也會有些控制不住。他們跟林安唯一不同的一點在于，林安靈覺十分強大，幾千里外就能感覺到這里有它需要的東西，而他們卻必須在穿過空間壁障，靠近之后才能有所感應(yīng)，否則哪里還會等到林安到來。

    不能讓它繼續(xù)下去！南劭心中明白，不是為了那水塘，而是因為如果讓其繼續(xù)進化下去，他和宋硯兩人合力恐怕都不是對手。

    正當他準備沖上去時，突然發(fā)現(xiàn)院子里還有其他人，人還不少，有五六十個。

    這些人明顯都是基地的人，只是狀態(tài)有些奇怪，有的在互相廝殺，有的站那里發(fā)呆，還有人在自殘，狀若瘋狂。更讓人吃驚的是，冷封塵也在，正跟一個年青男子斗得不可開交。眾人臉上表情或激憤，或悲傷，或痛悔……難以盡述。

    原本一進院子最先應(yīng)該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幕怪誕的畫面，但因為他被水塘所吸引，反倒忽略了。兩人的闖入也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仿佛他們都各自陷入在自己的世界中，對外界的一切毫無所知一樣。

    南劭心升警惕，但該做的事還得去做。他拍擊翅膀，繞過路上各行各事的人們，直撲水塘而去。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沿路沒有攔截，而林安正處于進化的關(guān)鍵時期，沒有料到有其他獸化人會闖入，倉促應(yīng)戰(zhàn)。因為身體防御鱗甲還沒生成完全，仍有薄弱之處，雖然精神力對他和宋硯造成相當大的困擾，間中甚至一度神經(jīng)錯亂，但最終兩人還是依靠堅定的意志保持一絲清明，合力夾擊，成功將其斬殺。

    水塘中的水能助獸人進化，于是他和宋硯平分，也沒有帶走，當場就將其吸收了。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一點點地改變，細胞在重組，結(jié)構(gòu)在精化，力量在充盈，異能呈直線提升……

    當最后一滴池水被吸收干凈的剎那，一種前所未有過也從不敢想像的強大感充斥著整個身體，讓他心中不覺升起一種睥睨眾生，這個天地難以容身的感覺。那時候他知道，他再也不用擔心保護不好張易和陽陽，如果張易要求，他甚至可以將大地上所有的喪尸和兇殘的變異生物全部鏟除干凈。

    還沒等他體會夠這種強大的美妙感覺，隨著池液的消失，整個空間開始發(fā)生劇烈的變化，植物枯萎，大地干裂，天空搖晃，如同末世再臨，他和宋硯連忙帶著其他人逃了出去。

    但就在踏出空間的那一瞬間，一只巨手突然從天而降，散發(fā)出的磅礴威壓將他心中剛升起的傲視一切生物的強大自信心碾壓得丁點不剩。

    那只巨手的目標是他和宋硯，被鎖定住的他們完全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張易李慕然沈遲螳臂當車一樣沖上去，想要攔截，最終卻連靠近都沒能做到，便被巨掌落下時所帶的罡風分解成血沫粉塵，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大腦在剎那的空白之后，驚痛，悲怒，巨大的無力感如同潮水狂卷而來，一下子灌滿了胸腔，溢進了全身每一個細胞。

    疼！疼得他目眥盡裂，血化成淚流了滿臉，卻依然無法動彈，無法發(fā)出聲音。

    那只巨掌沒有絲毫停滯，落了下來，按上他的頭顱……

    ——

    張易在翻躍上房頂時，感覺到大腦像是被針扎了一下，痛，但僅是剎那間的事，只以為是錯覺，又或者是正常的神經(jīng)痛，所以沒太在意。

    他悄然在屋頂蹲下，探頭往院中望去。

    讓他意外的是，院中的布局很眼熟，有點像是他長大的家屬樓外。有花壇，壇里種著串串紅，臭菊花，繡球花，還有一架薔薇和一株櫻桃樹，一株紅楓。不大的地方，種著這些，有點擠，卻擠得很熱鬧。

    花朵一簇簇，一叢叢，藍紫色，黃色，玫紅色，火紅色堆在一起，以紅磚墻為背景，深綠淺綠的葉片為點綴，如同濃墨重彩的油畫。

    他目光死死盯著對面的一個樓道口。樓道左邊的鋁合金窗臺上擱著一缽仙人掌，透過深藍的窗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碎花窗簾。一根煙管從旁邊的廚房伸出來，沒有煙氣，想是沒燒火。

    他心口怦怦地跳著，有一股似乎壓制了很久的憾痛正在慢慢蘇醒。

    隱約中他知道情況有些不對，但心里卻有另一個聲音在對他說，下去看看，就去看一，如果晚了的話，他一定會后悔終生。那聲音催促著他，被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催促著他，讓他斷然起身，跳了下去。

    “小易，回來了？”在進入樓道時，一個頂著一頭花白卷發(fā)的老年婦女正好走出，見到他瞇眼認了片刻，才驚喜地喊了出來。

    “張阿姨……”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張易整個心都顫抖了起來，想要笑，卻無論如何也扯不動唇角，就連喊出這三個字都覺得艱難。

    然而張阿姨卻似乎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只是歡喜地拉住他的手往樓里扯，“快！快先到我家坐坐。你媽好幾天不見人了，不知道是不是去走親戚了。你沒鑰匙吧，先到我家歇歇腳，再想辦法。阿姨給你做點吃的?！?/br>
    “阿姨，不用，我先回家?！睆堃咨袼疾粚俚赝崎_張阿姨拉著他的手，來到自家的門前，舉起手里的刀。

    家里是老式的鐵欄桿防盜門，因為治安好，所以也一直沒換過。通過鐵欄桿能夠看到里面的木門。張易沒有借工具來撬鎖，也沒想著打電話請人來開門，只是揮動手里的刀，三兩下斬開防盜門的合頁，拉開，然后一腳踹開了里面的木門。

    張阿姨驚恐地站在旁邊看著他，像是看到了瘋子，卻不知是嚇得腿軟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并沒有離開。

    屋里沒有聲音，張易本來很心急，卻在邁步進入的時候，不自覺伸手按在門框上穩(wěn)了穩(wěn)身體，似乎在積蓄力量。

    客廳里擺著個小桌子，桌子上有吃過的碗碟，吃得很干凈，什么都不剩。一個板凳倒在冰箱前，地上粘著幾塊沒清理干凈的雞蛋碎殼，應(yīng)該是不小心掉落的。

    張易手掌壓在了胸口，似乎要壓制住那里欲破裂而出的恐懼和疼痛。他想走快點，腳卻如灌了鉛，一步步都邁得吃力。

    大臥室的門敞開著，越靠近，鼻中聞到的腐臭味越濃。當走到床邊，看到那具蓋著被子，已經(jīng)腫脹腐爛看不出本來面貌的身體時，他再也站不住，跪在了地上。

    “媽……”他喊，卻沒能發(fā)出聲，某段記憶中相似的一幕，曾哭得如同被狼群遺棄的孤狼，此時卻發(fā)現(xiàn)眼睛干澀，連半滴淚都擠不出來，只是滿腔的悲涼，讓他不知道該怨恨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