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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汗珠,不禁哂笑。參湯熬好,他從下人手中接過,給二少爺灌了下去。盡了人事,該聽天命了。鄒儀坐下甫一開口就覺自己喉嚨啞得不可思議,大抵是室內(nèi)太暖的緣故,他忙倒了杯冷茶喝,清清嗓子才道:“嚴(yán)員外,我已盡全力,只要令公子能在兩個時辰內(nèi)退燒便無大礙。”嚴(yán)員外自然是千恩萬謝,甚至激動的胡亂攀親戚,鄒儀覺得照這趨勢發(fā)展下去,他很有可能會多個干兒子。鄒儀雖然樂得占便宜,但不想占肚皮圓滾的西瓜怪的便宜,于是及時的打斷了他。該談錢了。嚴(yán)員外的臉明顯的抽搐了一下。不過抽歸抽,銀票還是要給的,只是遞給他的時候手哆哆嗦嗦,目光溫柔繾綣的像在看情人,旁人怕早就雞皮疙瘩滿地。然而鄒儀畢竟不是旁人,坦然的接過,還朝rou痛的嚴(yán)員外笑了一下。他生了一副桃花眼,笑得時候眼里的光簇成了一根針,直直戳到人心里,偏偏這針還是涂了蜜的,被他盯久了心窩要甜得發(fā)燙。幸好鄒儀沒有打算對老頭施展他的桃花眼大法,只瞥他一眼,就沖他的寶貝銀票笑去了。嚴(yán)員外請他留下來吃飯,鄒儀虛虛推脫了幾番,嚴(yán)員外也不勉強,想必看見他就想起自己的銀票,如割rou般的痛。鄒儀笑嘻嘻的走在路上,臨近飯點,他忙活了一日預(yù)備好好犒勞自己,因此去屠二的店里買了上好的五花rou,又想起家里無甚么冰糖,又稱了些冰糖,賣冰糖的早些年是個美人,大家都叫她冰糖西施,只是后來嫁了個男人,一刻也不停的生,每出生一個孩子就吸走她一點精氣神,現(xiàn)在面皮耷拉著,眼珠也泛黃,整日苦著臉的不見一點當(dāng)初的美人樣。鄒儀在鋪子前站定,喊:“半斤冰糖。”冰糖西施烏黑的眼珠咕嚕嚕一轉(zhuǎn),給他稱糖去,鄒儀粗粗掠過店鋪,發(fā)現(xiàn)除了賣冰糖蜜水,還多了油鹽醬醋,那鹽鳩占鵲巢,店里一半的地兒竟都?xì)w了它。這糖鋪子是縣里最好的鋪子,不要說本縣,就是那外縣人逢年過節(jié)做冰糖肘子的時候,也少不得要來稱上□□十兩。它家生意一直紅紅火火,怎么著也不會落魄到賣鹽的地步。冰糖西施給他稱了糖出來,鄒儀道:“怎么同鹽戶開始搶生意了?”冰糖西施哼笑一聲道:“哪里是我要同鹽戶搶生意,分明是老天爺要同我搶口糧!這十天來,你是第一個買糖的,我要是再不賣鹽,這日子該怎么過喲?!?/br>說完將糖遞過去,鄒儀一面掏錢,一面低低嘶了一聲道:“好貴?!?/br>冰糖西施笑道:“鄒神醫(yī)這是笑話我呢,您要說貴,那我們平頭百姓估計是連一口飯都吃不上了?!闭f完把頭湊過來些,神秘兮兮地攏了攏頭發(fā)講,”要不要再稱幾斤鹽,這幾年各色物價漲得飛快,我看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現(xiàn)在多稱幾斤,也好留著備用呀?!?/br>鄒儀笑著搖了搖頭,然而冰糖西施咬了咬牙,端著一張紙糊的笑臉鍥而不舍的繼續(xù)道:“這是私鹽,可不是官家的粗鹽,好得很,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可再找不到這么便宜的好東西了?!?/br>鄒儀依舊只是笑,冰糖西施知道他有錢,越發(fā)覺得他小氣,因而氣得想要罵人,可看著鄒儀一張得天獨厚的臉,卻也不忍心啐上去。她在糾結(jié)的當(dāng)兒,鄒儀輕輕的喊了她一聲:“冰糖西施?!?/br>已經(jīng)有許多年沒有人這么喊她了,尤其是被那動聽的嗓子一喊,她就想起了她的少女時代,穿新燙的藍(lán)布棉襖,頭發(fā)上細(xì)細(xì)抹了桂花油,街里街外她走過誰不要多看她幾眼?當(dāng)初她為甚么要瞎了眼嫁了那么個敗家玩意兒,倘若嫁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她這么想著,那張蠟黃又耷拉的面孔泛出一絲少女的紅暈,然而尚未等她醞釀完畢,鄒儀又道:“你相公在里屋喊你呢?!?/br>他這么說的時候,眼角帶著一點多情又狡黠的笑意,冰糖西施只覺自己那點小心思被看了個通透,當(dāng)場惱羞成怒:“我早聽見了,要你多甚么事!”說完轉(zhuǎn)身就走,鄒儀不以為意的摸了摸鼻子,回家做飯去。卻說那眉目含春的冰糖西施進了里屋,瞧見她病秧子的男人靠在榻上,像沒骨頭似的,手邊還捏著個煙桿,身邊一團一團的孩子,她相公虛虛用煙桿點了一個:“餓了?!?/br>冰糖西施把孩子抱起來喂奶,一低頭看見那皺巴巴的臉,一點兒也沒繼承到她的美貌,又想起鄒儀單單一笑都能勾走人心,不禁悲從中來,張大了嘴哇的一聲哭出來。她男人聽?wèi)T了她哭,只是用煙桿子撓了撓頭:“怎么,又碰上哪個穿金戴銀的姑婆啦?”冰糖西施抽噎了一聲,恨恨道:“不,是鄒大夫?!?/br>她相公咧開了一口黃牙笑道:“哎喲,還‘鄒大夫’呢,你倒是叫得親親熱熱,不曉得人家心里頭怎樣笑話你這放蕩蹄子呢!”冰糖西施啐了一口:“呸,當(dāng)年誰不知道我冰糖西施的大名,我要是有心想嫁,未必不能嫁給他!人家現(xiàn)在可有著本事,給貴人看病,每日數(shù)錢數(shù)到手軟——”她相公冷笑一聲:“嘴上說得好聽,你有本事就去呀,難道你忘了他爹是個什么貨色,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街上誰拿正眼瞧他!你嫁了我,雖苦了些,但到底是堂堂正正做人,同這種整日只會敲竹杠的人不一樣?!?/br>冰糖西施便不說話了,麻木的奶完孩子,又去店門口坐著了。鄒儀回了家,將五花rou連皮帶rou的放進了砂鍋,再放上冰糖醬汁,開了火慢慢燉著,自己回了書房給友人寫信。屋子里炭盆燒得火熱,他不過提筆寫了五行便覺昏昏欲睡,鄒儀心下嘆了口氣,起身去開窗,就在他手碰上窗欞的剎那心口猛地一跳,像針扎似的,他本能的往旁邊一躲,卻還是晚了,只覺后腦勺一陣劇痛,緊接著眼前一黑,人事不省。待他再醒來時,已然成了個五花大綁的姿勢,他衣衫有些散亂,屋里更是一片狼藉,鄒儀近乎直覺的往自己壓箱底的地方一看:幸好!私房錢沒動!然而胸口空落落的,揣在懷里的銀票卻是沒了。對于這種即劫財又劫色,十分沒有職業(yè)道德的江洋大盜鄒儀簡直恨得牙癢癢,他躺在地上,因炭火暖和,并不冷,他深呼吸幾個來回,驀地想起臨走前嚴(yán)員外的眼神,心下了然,怕是這老不死的事到臨頭又后悔,命人來搶他錢財。他又想起了那兩張白花花的銀票,一直擱在他心口的位置,才剛剛熨熱,他還沒有機會放在燈下好好瞧一瞧摸一摸,就沒了。思及至此,兩行清淚流了下來。財迷心竅的鄒神醫(yī)待炭火燒的差不多了,被凍的一哆嗦,這才想起自己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