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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了皺眉,正欲開口,青毓卻朝他做了個手勢:“是我失言,沒有證據(jù)前不該妄下判斷?!?/br>說完又頓了頓,瞅了一眼鄒儀的臉色笑道:“要不要喝杯暖茶熱熱身子?”鄒儀干脆利落:“不必?!?/br>他倒不曾多想,青毓卻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道:“滿謙你真是不懂我心,你要是說想,我也能跟著蹭口熱茶了。”鄒儀冷笑道:“我怎知禿驢心。”這么說著還是遞了茶過去,心里頭明白青毓剛剛這一打岔是為了緩和氣氛,他嘴巴雖賤得匪夷所思,心里頭還是存了柔軟,兩廂一疊加,勉為其難的顯出一分可愛來。鄒儀道:“我剛剛去二少爺那兒,發(fā)現(xiàn)他用繡花針把繡到一半的帕子釘在枕頭上。你說,他為甚么要在枕頭上插一根針?”青毓沉吟片刻,愛莫能助的聳了聳肩膀:“有很多理由,可能是在床上繡到一半來見你,隨手一插?!?/br>鄒儀道:“不是,我進來的時候他窩在榻上,同床隔了桌椅,他給我看好帕子又把它插回枕頭了?!?/br>青毓“唔”了一聲。兩個人對視片刻,俱沒有想出合理解釋來,鄒儀嘆了口氣,青毓寬慰他道:“這只是第一日,不必cao之過急?!?/br>鄒儀擺了擺手,繼續(xù)出神去,那紅棗已經(jīng)燃盡,屋子里的甜香味逐漸淡了,鄒儀吸了吸鼻子,兀地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藥材味!在他嗅到的下一秒只見窗被撐起大半,一個長得酷似彌勒佛的光頭跳了進來。常人的身體都是三段式:腦袋,脖子,軀干,但東山大師顯然不同凡俗,他那天賦異稟的肥rou把中間的脖子給縮掉了,但就這樣還是一點兒沒影響到人家的身手——不能比一只貓更輕了。東山迅速回頭關上窗,這才把懷里的藥材同賬本取了出來,在桌上一一攤開。東山低聲道:“這桃源村里藥堂共三家,大夫十名,外有獨醫(yī)兩名,有關迷藥的都帶來了,本來該早些回來,但有幾個死活不肯給賬本的,我便挨到他們打烊從店里偷了出來?!?/br>鄒儀當初被青毓拐走的時候身邊甚么藥材都不曾帶,連根針都沒有,這時乍一見到這如流水般擺滿一桌的藥材,欣喜的摸來摸去,青毓嘖嘖兩聲,陰陽怪氣地道:“鄒大夫注意些,哈喇子要淌下來了?!?/br>鄒儀翻了個白眼,美人翻白眼也翻得賞心悅目,他轉(zhuǎn)向東山道:“干得漂亮,這些醫(yī)師咱們尚且不熟,不必撕破臉。”青毓忙插話道:“這是自然,我手把手教出來的師弟能差么?!?/br>東山十分惶恐的瞥了師兄一眼,懷疑他不在的時候鄒神醫(yī)給師兄吃了一劑“溫柔藥”,才能讓那千年狗嘴吐出一顆象牙來。他將幾本厚厚的賬本遞過去:“抓緊看吧,明早放回去,要實在看不完我明晚再偷出來?!?/br>鄒儀道:“不必,翻近兩個月的記錄就好。”于是三人一人捧一本賬本,挑燈夜讀。鄒儀看得頭昏眼花,那些方塊字看久了就從紙面上浮了起來,成了靈活扭動的一團蛇,他看到哪兒它們就扭成一團,非得他細細掰開了才能瞧個分明。他一面揉著額頭一面想:要是當年考功名的時候也這般用功,也許早中進士了。卻聽東山忽的叫了一聲,忙又捂住嘴,臉上兩團白花花的rou卻止不住的抖動。他說:“你們快看這個!”兩人將頭湊過去,神色俱是一凜:那賬單上寫的赫然是老夫人的名字!青毓瞧著這白紙黑字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鄒儀看了眼藥名,金蜜丸。東山將金蜜丸遞給他,是一些小米大小的褐色小丸子,他嗅了嗅,又將其碾碎,觀其形色,再伸出舌尖蘸了些嘗了,嘴里品了半響忽然一把抄起毛筆,將藥方一氣呵成的寫了下來。他一面吹著半干的墨跡,一面聽東山驚奇連連:“鄒大夫,真這么神???你這就知道藥方了?”鄒儀不要臉的點頭:“這是自然,畢竟我可是江南第一神醫(yī)?!?/br>江南第一神醫(yī)剛吹噓完自己,青毓卻忽的道:“給老夫人開方子的是誰?”鄒儀往前翻了翻:“黃大夫?!?/br>他一抬眼,飛快的和青毓打了個照面,青毓那雙烏黑的眼珠子平??偹旗F里看花瞧不分明,這時候卻奇異的心有靈犀,看懂了神色。東山一愣:“之前給三小姐驗尸的也是她?!?/br>“接生的也是她,”鄒儀飛快地說,“看來她是老夫人極信任的人,也許這份信任是因為兩人共享一個秘密。”這個秘密,自然是三小姐。然而青毓歪頭盯著野鴛鴦片刻卻道:“不對,三小姐已經(jīng)死了,可是你看最新的購買記錄卻是今天,人都死了,燒成這樣一塊黑炭誰都看不出甚么,秘密都已經(jīng)入了土,她們還要維系甚么關系?”“也許是延續(xù)之前的某個承諾?”東山問。鄒儀看著白紙上扭成一團的墨蛇,那蛇他盯得愈久,它便愈濃,而白紙卻愈淡,到最后簡直成了透明,幾個字像是浮在空中似的。他的手指不自覺的敲著賬本,忽的道:“許是做了假賬,東山拿到的是假賬本?!?/br>東山是聽過假賬這回事的,現(xiàn)今做生意的大抵都要準備兩本賬簿,可是——東山說:“鄒大夫你有所不知,這桃源村不時興咱們那一套,也沒有朝廷官府,只有那三大德高望重的家族:陳、楊、王家派人維持一般秩序,每年上供給它們的錢都是固定的,做假賬有何意義呢?況且也沒有人查過賬,我向他們討賬本的時候都吃了一驚,說是細算已經(jīng)十年不曾有查過,桃源村村民品性善良,大多自律,這記賬雖三大家族不曾要求過卻是各自默認的,一是為計算盈利虧損,二是若出了甚么抓錯藥害死人的事能有跡可循?!?/br>青毓聽他唾沫橫飛了半響,見他好不容易停下,抹了把沾滿唾沫星子的臉。他這一抹臉就像變臉似的,原先還算平和的面孔此時嘴角一扯,眉毛一揚,烏黑的眼眸子滴溜溜一轉(zhuǎn),轉(zhuǎn)出一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輕蔑。青毓道:“哦,善良自律?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怎地死活不肯給你賬本倒要叫你做回梁上君子?”東山想說甚么,他淡淡的瞥了一眼將東山的話壓了回去:“因為我們是外鄉(xiāng)人吧。因為外鄉(xiāng)人易擾亂民心,易動搖根本,所以就該殺?還殺的如此理直氣壯大義凜然,好像我們不洗干脖子等著就是千古罪人似的。甚么善良,甚么自律,甚么怡然自樂的桃源村,不過是群自欺欺人的家伙罷了,扯著一方世外桃源的遮羞布,熟不知在臉上摸兩斤粉也遮不住他們的心黑!”鄒儀扯了扯他的袖子,遞過一杯茶來:“你就不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