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聲笑道：“閨中私話，你也不曾聽？”

掌柜的嚴(yán)肅的搖搖頭：“我既然已經(jīng)知道他要我這房間做甚么，怎好跑去再聽？”

捕快低頭不語，把玩著手中冰冰涼的茶盞。這白瓷的釉本是極細(xì)膩的，在夏日正是個□□的剛從冷水中出浴的大美人，叫人愛不釋手，可把玩久了瓷器也逐漸燙起來，再被手中汗一黏膩，倒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條腥氣的魚。

他將那茶盞一放，道：“好了，就這樣吧，你們忙你們的去?！痹捯魟偮湫《兙腿缗R大赦的跑了出去。這里間里一時只剩下掌柜的和捕快。

掌柜的堆著笑容道：“我送官爺走?！辈犊觳唤釉?，反倒抬頭神色莫測的瞥了掌柜一眼，掌柜迎南送北，最是會察言觀色，見捕快提腿忙快走幾步走到他前頭，悄無聲息地又塞了一大錠銀子過去。

捕快眨眨眼，手不動，掌柜也不慌張，同樣眨了眨眼睛道：“官爺慧眼如炬，我那些雕蟲小技自然是瞞不過官爺?shù)姆ㄑ?，只是人生在世討一口飯吃誰也不易，還請官爺留情?！?/br>
捕快道：“你不易，我也不易，你要識分寸?！?/br>
掌柜忙道：“這是自然?！?/br>
捕快這才屈了屈手指，將那銀子抓進(jìn)手里：“我瞧你也是個識時務(wù)的，就這樣罷，祝貴店生意興隆?！?/br>
掌柜的忙一拱手回禮：“多謝官爺吉言?！?/br>
兩人說說笑笑的走了出去，青毓飛快的瞥了眼樓下，挑了個無人的時候像條蛇一樣悄無聲息地滑了下來。

他走進(jìn)大堂，盤查卻是早結(jié)束了一炷香的時間，說書的又重新開了場子。

他擠到鄒儀身邊，撈了把冒尖的瓜子rou，鄒儀給他倒了杯涼茶道：“別整日吃這些熱性的，本來就是夏天，小心流鼻血。”

青毓見他一本正經(jīng)，好像那個給自己仔細(xì)剝瓜子rou的不是他，有些想笑，青毓在他側(cè)臉上逡巡片刻，發(fā)現(xiàn)雖然他眼珠子一刻不落的盯著說書人，睫毛卻輕輕顫抖，眼尾有一抹極力隱藏的被水暈開的紅。

他心里立馬在青天白日下炸裂成一朵大煙花，沒有五彩斑斕，但實打?qū)嵉拿爸鵁煛?/br>
于是他把手伸過去，擠進(jìn)鄒儀的指縫，也不做甚么，只是將手指當(dāng)做他們倆，親密無間的蹭了蹭。

鄒儀有點兒羞赧的抽回了手，瞪了他一眼，正欲說話卻聽驚堂木一拍，靜了一瞬自然是滿堂喝彩。

他們跟著鼓掌，青毓將殘留的茶水一飲而盡，拍了拍屁股回蘇家去。

被忽視已久的鄒臘腸仍舊沒有得到任何關(guān)注。

鄒儀和青毓進(jìn)了門，就見大堂里坐著三個人，左邊是蘭娘和蔣鈺，右邊是東山，底下放著個漁網(wǎng)搓成的球，鄒臘腸正不安分的用后腳扒拉，大概它之前扒拉著就跑遠(yuǎn)了，東山為了看住它就將它兩只前爪夾在腋下，使其狗的腦袋挨著自己的腦袋，使其狗的肚皮貼著自己的肚皮，兩只后爪有一下沒一下的蹬著毛球，鄒臘腸為了看清楚這欲拒還迎的毛球，死命的扭著腦袋往下看，眼見著腦袋都要擰下來。

青毓嘖一聲，忙快走幾步去解救它。

鄒臘腸屈辱的把腦袋埋在仇人的胸口，緩了一緩，一見它親爹來了，立馬不安分的扭動著，要撲到鄒儀懷里。

鄒儀懶洋洋接過了，得到青毓一個白眼：“忘恩負(fù)義的狗東西，不想想是誰救的它?！?/br>
鄒臘腸使勁往鄒儀身上供，舒服的毛都炸開了，全當(dāng)沒聽見。

鄒儀蹲下給鄒臘腸順毛，青毓扭頭就見那兩小姑娘親親熱熱湊在一起說話，自己的胖師弟坐在一旁傻傻的聽，他不由得又翻了個嫻熟白眼。

想來是蘭娘見他來，客氣一聲請他坐旁邊，他就真的坐在了旁邊，也不想想女孩子之間的私密話，怎好當(dāng)男人面前說。

思及至此，他拎起師弟的衣領(lǐng)，像拎小豬仔似的拎了過來。

三個男人同一只公狗走了，兩個姑娘家不由得松了口氣。

蔣鈺攥著蘭娘的手急切地說：“你不要怕，你越是怕，他們便越是要欺侮你，你不要怕，有我?guī)湍?，誰欺侮你我就幫你打回去！咱們死死咬著徐鑫，她又沒有證據(jù)，完全是胡說八道，我們殺雞給猴看，讓以后想欺負(fù)你的人都長長記性！”

她說的義憤填膺，情到濃處面色漲紅、牙齒咯吱響，蘭娘看著她的面孔半響，突然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不用了。”

蔣鈺恨其不爭的看著她：“你甚么時候能硬氣一回！你難道不知道柿子找軟的捏嗎？就是這樣他們才老是欺負(fù)你的！”

蘭娘垂下眼去，忽然捧起了蔣鈺的一雙手。

那雙手指甲整齊干凈，手背很白，手掌很嫩，看得出來是嬌生慣養(yǎng)、無憂無慮的家中才能養(yǎng)出來的手。

她看著那雙手想：真好。

她何嘗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硬氣一回，應(yīng)該挺直背脊，應(yīng)該堂堂正正的告訴別人：我沒有做。

可是她背弓的太久了，自她出生以來，她一直都是蜷縮著跪在地上過活，當(dāng)有一日幡然醒悟，骨頭卻已經(jīng)僵化，再也挺不直了。

她看著那雙手想：真好。

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里，有健全的心智，有十足的勇氣，有廣闊的胸襟，即便遇上甚么大難，也能咬著牙筆直的走下去。

而她不是。

再無堅不摧的人，幼年時候也曾不堪一擊，當(dāng)人長大了，身上到處都長了厚繭，即便是劈頭蓋臉的一刀也只是一時半會兒的痛楚，唯有幼年時輕輕跌的一跤，成了永恒的傷疤。

那疤不僅在表面，更是一直扎根到骨頭里，每到陰雨天便隱隱作痛。

她無意識的時候得不到的東西，在她有意識以后，她會花她的一生無所不用其極的追求。

這是不幸的根源。

蘭娘握著蔣鈺的手，覺得透過她看到了一個短暫又幸福的影子，于是低下頭笑了一笑道：“小鈺，多謝你好意，你不必勸我，這樣就足夠了?！?/br>
蔣鈺看著她，咬緊了后槽牙，然而想到她的性子最終還是無奈的嘆了口氣：“那好罷，你好自為之。后天便是我領(lǐng)俸祿的日子，你若是有空就來我這兒，我請你吃頓飯。”

蘭娘看了看她，知道再推脫恐怕要生氣，便應(yīng)承下來。

蔣鈺這才笑了笑，將蘭娘垂在額前的一縷發(fā)撩到耳后，露出漂亮的耳朵來：“我去同客人打個招呼就走，晚上衙門里還有事。”

蘭娘點了點頭：“那你去罷?！?/br>
蔣鈺進(jìn)了那三人的大通鋪，見鄒儀和青毓攬在一塊兒說話，鄒臘腸毛被捋得順極了，瞇著眼打瞌睡，青毓這人沒臉沒皮，見那狗眼皮子耷拉下來就要跺腳將它嚇醒，惹得它撓幾爪，然而畢竟困著精力有限，抓了幾爪又瞇起眼，頭一點一點的要睡著。

坐在窗邊的是東山，東山將窗完全支開了，露出個混圓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