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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視一眼,對方眼中都是熟悉的神色。太古怪了。何霖對兄長可謂是恨之入骨。這恨自十二歲開始,哪怕在“死者為大”的世道里也不能消散一毫。這是第一點。王妍,即便身無所出也被何霄萬般呵護、羨煞旁人的嬌妻,在何霄死后卻說出了“活該”。這是第二點。從現(xiàn)有的線索來看,他確實不是人們口中的圣賢,可他雖有錯,卻也錯在尚可諒解的范圍內(nèi),何至于至親之人都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飲其血啖其rou?他那張光鮮亮麗的皮囊下,又藏了怎樣的污垢?還有支支吾吾的蘭娘,刻意引導的店小二胡兆,坦然做偽證的徐鑫,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私通情人,這六人織成了一張彌天大網(wǎng),每個人都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將真相包了個滴水不漏。哪怕只攻破一個角也好,只要能撬開一個人的嘴,之后的事就會順利許多。可從誰開始突破呢?鄒儀正皺著眉沉思,忽聽青毓喊他表字,面容嚴肅,他忙湊過去,卻覺面上一陣濕熱。他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親了,還是鄒臘腸式的狗啃親法。鄒儀第一反應是怒,怒自己急得焦頭爛額這人卻閑思□□;第二反應是羞,羞他在光天化日下,身后就是小師弟,卻做出這般越禮之事。羞怒相加,一時氣急,抬手便給了青毓一掌。重倒不如何重,但眼見著那人烏溜溜的眼珠子黯淡下來,他又心里一抽,覺得都到這個地步自己扭扭捏捏的只惹人傷心,正欲道歉,卻聽東山驚疑道:“那不是蘭姑娘么?”兩人順著聲音望去,就見一繁盛樹下坐著兩人,一少年一少女,少女正是蘭娘,她捂著臉斷斷續(xù)續(xù)的哭,少年將她攬在懷里輕聲細語的安慰。鄒儀和青毓將心比心,都沒有窺人私密的愛好,抬腿欲走,卻見東山默默走近了,也不出聲,只靜靜瞧著他們倆。青毓嘆了口氣,也立在他們身后不走了。他師弟的心思像是澄澈明溪,一眼就能望到底,之前雖也接觸女子,卻都不像這次,只要見著蘭娘就會臉紅結(jié)巴。雖說佛門弟子不問紅塵,可情如潮水,真要來了,以人之微力又如何能抵擋呢?還是蘭娘從少年胸口抬頭,見著三人驚叫了一聲才算暴露。鄒儀他們雖沒有刻意窺視的打算,卻也沒有避而不見的打算,于是坦蕩蕩行了禮,打算就此別過。卻不料蘭娘面色慘白,跌跌撞撞撲上前一把攥住了鄒儀的手道:“鄒大夫,算我求你,我求你千萬不要把這事告訴我爹娘,要是他們知道了,我、我……”鄒儀見蘭娘唇都給咬青了,忙道:“這是自然,鄒某不是多舌之人,請?zhí)m姑娘放心。”之后又是一陣好言細語的安慰,把姑娘臉上的血色給哄回來了才離開。離開前鄒儀有意無意往少年方向瞥了一眼。他從頭到尾都在沉默。高高瘦瘦的,眉間有股年齡不符的愁氣,唯有將目光投向蘭娘時才像是烏云收斂金光乍現(xiàn),露出幾分真情實意的溫柔來。鄒儀在心里長長的嘆了口氣。青毓拉著他的手走了,他心里還惦記著之前惹青毓心傷的事,一聲不吭的任他牽著,就聽青毓忽的喊他:“滿謙?!?/br>鄒儀第一反應是撇嘴:又來這招;第二反應才是湊過去,別別扭扭的親了下他的臉頰。青毓愣了愣,忽然爆發(fā)出一陣大笑。鄒儀紅著臉瞪著他。青毓笑夠了才伸出手臂一把將人抱了個滿懷,也不管鄒儀如何掙扎,只笑瞇瞇地說:“滿謙,我很高興,真的,我很高興?!?/br>他這樣的話一出口,一下子就叫鄒儀的耳根子軟了,手臂也抬不起來去推拒。鄒儀干巴巴道:“是我自作多情,你之前叫我做甚么?”青毓笑得心花怒放:“不不不,你沒有自作多情,是我不識好歹。我剛剛想到了如何套出何霖的話?!?/br>鄒儀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青毓道:“你猜他同胡兆是甚么關(guān)系?”鄒儀一愣,陡然瞪大了眼睛:“你是說……”“是”,他微笑道,“我們是甚么關(guān)系,他們就是甚么關(guān)系?!?/br>卻說何霖用畢午飯,想起晚上得去漁船上捕整宿的魚,往床上一躺就睡了個囫圇覺。睡得正酣呢,卻聽見一陣敲門聲,他不耐煩的皺了皺眉,將被子往腦袋上一蒙,不曾想那敲門的王八蛋鍥而不舍,大有敲得天荒地老的架勢,將他的瞌睡蟲嚇得一條都不剩,全跑光了。他罵罵咧咧地起了床,趿拉著鞋去開門,見著是之前的三人就想關(guān)門,然而青毓卻不給他機會,一手抵門一腳撐地,另一只手里攥著串棗木手串,似笑非笑的瞅著他。何霖見到棗木手串的瞬間臉色就變了,眼尾都發(fā)了紅。那是他親手刻了送給胡兆的,他一直寶貝得緊,隨身帶著,非得是濯發(fā)洗身才肯摘下。這東西……又是怎樣到他們手里的?!何霖只愣了一瞬,下一秒就虎撲過來,然而青毓早有準備,微微側(cè)身,把身子扭成了一條滑不溜秋的魚,何霖連他衣角料都不曾沾到。青毓對他的漆黑臉色熟視無睹,畢恭畢敬的一施禮道:“實乃情勢所迫,因而不得已出此下策,還望何先生體諒,請您放心,只要您能一五一十答了,我保證他一根頭發(fā)絲都不會少?!?/br>何霖面露兇相的看著他,幾乎要在他臉上咬下塊rou來。青毓面帶微笑同他僵持,鄒儀和東山立在他身后,東山這老實孩子從來不曾做過這種勾當,心里頭虛得很,但也知道不能xiele氣勢,于是只好垂下腦袋對著腳尖發(fā)呆。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得他掌心一片汗淋淋,他正在不動聲色的擦手汗,忽然聽何霖開了口,聲音沙啞得不可思議:“有甚么事進來說?!?/br>說著伸手去關(guān)門。他松了口氣,抬頭就見鄒儀和青毓相視一笑。何霖領(lǐng)三人進了里屋,四人圍坐著一張瘸腿掉漆的破桌,誰也不肯率先打破沉默。還是何霖閉了閉眼,往后一仰道:“有甚么想問的,快些問罷?!?/br>鄒儀這才開口:“何先生果然是爽快人,那么我也不繞圈子,想來您也該是心知肚明,我們想問的無非是當年兄弟大打出手,所為何事?”何霖心里早有準備,可當親耳聽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呼吸一滯。回來了。那些回憶都回來了。哪怕過了那么多年,還是回來了。那個時候的景色,那個時候的聲音,那個時候的氣味,那個時候的觸感,都無比真實的、殘忍的回來了。回憶像是浪潮蒙頭蓋臉的打了過來,將他從頭沒到腳,他避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