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苻堅無視喉間的冰冷，哈哈大笑，道：“成王敗寇，休要辱我！”

秦璟沒有多言，翻身下馬，走到苻堅身前，單手扣在肩頭。

苻堅瞳孔微縮，閉目長嘆一聲，道：“秦玄愔當(dāng)世英雄，敗于你手，我死亦無憾。但請取我頭顱，饒過氐族百姓?！?/br>
“貴族官員何論？”秦璟問道。

苻堅睜開雙眼，冷笑一聲：“盡殺之！”

城頭上，氐兵被甲士包圍，一個接一個死在刀下。

余下的要么失去斗志，要么當(dāng)場陷入瘋狂，但無一例外，都會被甲士斬殺，成為祭品，祭奠死于賊寇刀下的萬千亡魂。

桓容坐在武車上，眺望城頭，雖看不清城中情況，卻能從聲音推斷，入城的秦璟占據(jù)上風(fēng)。

“典魁聽令?！?/br>
“諾！”

“率領(lǐng)兩隊甲士埋伏城外，嚴加盤查，不放走一個氐人！”

“諾！”

“許超。”

“仆在！”

“率一隊甲士入城?！被溉蓊D了頓，瞇起雙眼，意味深長道，“秦兄既言市糧之物可以入城自取，我自然不能辜負他的好意。”

簡言之，秦璟手里金銀不多，桓容運來的糧草又著實不少，全部市換，已經(jīng)有些捉襟見肘。

加上前者還想購買兩車藥材，順便聘請隊伍中的醫(yī)者，以便戰(zhàn)后救治傷病，給出的“價格”絕不能低。

秦四郎和桓使君商量，錢不湊手，不如容弟入城自取。

桓容考量之后，點頭表示，可以。

于是乎，兩人很快達成共識，苻堅的東西不搶白不搶，只要不過分，桓容大可入宮內(nèi)隨便拿。

地盤歸秦氏，長安劃歸秦策治下，這點不容質(zhì)疑。

金銀如何分，還可以彼此商量。

當(dāng)然，桓容絕不白拿，該出的力氣一定會出，能幫的忙也是責(zé)無旁貸。除此之外，“糧價”也不會要得太高，畢竟人情和同盟還在。

苻堅壓根沒能想到，自己還沒咽氣，手中的財產(chǎn)已被劃分完畢。

慨他人之慷，秦四郎很是大方，桓使君也沒打算客氣。

長安宮中的金銀珠寶、玉器古玩、絹帛綢緞、琥珀香料、珊瑚彩寶，都將被一車車運出，分別打上“秦氏”和“桓氏”的記號。

第二百零九章青銅鼎

秦時咸陽，漢時長安。

這座古城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文王時期。

作為人類歷史上最早被稱“京”的城市，長安居華夏古都之首，盛載著秦、漢的強盛，隋、唐的繁華，演繹著華夏民族的大氣包容，記載著華夏歷史中最光輝燦爛的篇章。

站在長安城下，舉目眺望，昔日的強盛繁華已不可追尋。

渭水依舊貫穿都城，沿歲月流淌，川流不息。仿效天象北斗建造的桂殿蘭宮皆已不存，多數(shù)毀于戰(zhàn)火，蕩為一地寒煙。

經(jīng)歷過漢末亂世，五胡內(nèi)遷，長安城內(nèi)的政權(quán)不斷更迭，部分宮殿依舊矗立，經(jīng)過簡單修繕，成為羯、氐等胡族的統(tǒng)治中心。

然而，無論經(jīng)過多少工匠巧手，昔日的巍峨壯麗終不可尋。湮滅在熊熊的戰(zhàn)火之中，化為一道道虛影，沒入歷史長河。

只在河水奔涌時，于水花中浮現(xiàn)一座座海市蜃樓，供后世人追憶。

站在斷壁之間，追尋尺椽片瓦，放空思緒，感受著吹過頰便的朔風(fēng)，仍能描繪出百年前的層臺累榭、雕欄玉砌、飛閣流丹。

這里盛載著數(shù)百年歷史，烙印著華夏先民的強悍、不屈，留給后人無盡的緬懷與豪情。

武車停在太極殿前，桓容推開車門，躍下車轅。

雙腳落地的一瞬，仰視明顯帶有兩漢痕跡的建筑群，不由得神情微肅，深深吸一口氣，冷意從喉嚨直灌入胸腔。

這里曾是漢時宮殿一角，戰(zhàn)亂中被胡族占據(jù)。

部分建筑毀于大火，唯主殿屹立。

此時此刻，站在石階之下，復(fù)雜的情緒一并涌上，難言心中是什么滋味。

閉上雙眼，耳邊似能聽到漢騎奔馳而過的雄壯、先民滌蕩山河的豪邁、漢家縱橫天下的雄渾。

面對這一切，再豐富的語言都會變得貧瘠，再巧妙的詞句都會顯得蒼白。

桓容深吸一口氣，用力咬住腮幫，壓下如雷的心跳，邁步走上臺階，雙臂平舉，掌心扣上手背，面向昔日的建章宮，俯身下拜。

“容不敢比先德賢君，只請歷代先君見證，有生之年，必竭盡所能，蕩平外族，結(jié)束這個亂世！”

“天地為言，日月為證！”

這是對先民的敬重，對殷商西周的祭奠，對烈秦強漢的祀禮。

桓容神情肅穆，俯身長拜。

冬日暖陽落于殿前，人立其下，似被光暈籠罩，衣擺風(fēng)舞，袖擺如玄色羽翼，如神鳥高鳴，欲振翅而起。

典魁許超未知緣故，只覺震撼。

鐘琳上前半步，沉聲道：“明公今日立下宏愿，他日必當(dāng)再臨長安！”

“借孔玙吉言，希望真能如此?！被溉葜逼鹕恚L袖攏在身前，笑道，“下令甲士搜尋宮中，打開珍庫?！?/br>
緬懷已畢，誓言告于天地，也該動手了。

“諾！”

鐘琳屬內(nèi)政型人才，對“數(shù)錢”“尋寶”之事得心應(yīng)手。

命令吩咐下去，二百余甲士立刻分散開來，很快尋到數(shù)名宦者，問清國庫和國主私庫的位置，就要兵分兩路，帶人砸開庫房。

“且慢?！被溉輸r下鐘琳，道，“只取苻堅私庫即可，莫要動氐賊國庫?！?/br>
鐘琳停住腳步，面帶疑惑，不知桓容此舉何意。

“宮中藏寶盡夠我取，長安終歸是秦氏攻下，國庫最好莫動。”

不是桓容過于小心謹慎，而是國庫牽涉太大，輕易砸開，怕會引來不小的麻煩。

秦璟手掌虎符，領(lǐng)軍上萬，更先后攻下鄴城長安，威名傳遍北地，但他終歸不是秦氏掌權(quán)之人，不可能萬事隨心。

雙方現(xiàn)下合作，且為自身利益考量，今后一段時間最好能和平共處，能不碰的底線最好避開。

“明公心中所慮，仆能猜到一二。但，”鐘琳頓了頓，壓低聲音道，“如秦四郎同其父生隙，秦氏內(nèi)部不和，日后豈不……”

桓容搖搖頭，打斷鐘琳的話，堅決道：“不可。”

亂世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

如果是楊廣一類的性子，這樣的手段必會屢試不爽。換成司馬氏，絕對是一挑撥一個準，甚至能事半功倍。

對于秦氏，桓容不想冒險，也不愿行此手段。

“賊寇未滅，此事言之過早?！?/br>
他有意結(jié)束亂世，一統(tǒng)華夏，同秦氏早晚會有一戰(zhàn)。

但不是現(xiàn)在。

“諾?！?/br>
鐘琳沒有再勸，恭聲應(yīng)諾，親自帶人前往苻堅私庫。

“典司馬，隨行護衛(wèi)。”桓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