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利落的碼到碗里。

“剝些蒜，再倒些醬?！睆N夫口中說著，手上不停，轉(zhuǎn)眼之間，切好的豬rou和狼rou堆成小山。

“忙活了大半夜，大家都添些油水。剩下的撈出來放著。這么冷的天，一個時辰就能凍結(jié)實(shí)，用來煮湯，足夠吃兩三頓?！?/br>
大碗的燉rou送出去，大營上下，每人都能分到一片。蘸著醬料，加一顆蒜瓣，各個吃得嘴角流油。

隨行的百姓聞到rou香，不斷的咽著口水。本以為沒自己的份，沒想到竟然分到兩碗。

孩童被香味吸引，眼巴巴的瞅著碗里的燉rou。守著規(guī)矩，沒有身手去抓，而是抬眼看向長輩。

“吃吧?！币幻心昴凶有α诵?，率先夾起一片燉rou。

眾人這才跟著動手，顫巍巍的rou塊咬在嘴里，香味溢滿口腔，很多人當(dāng)場紅了眼圈。

見妻子顧不得自己，只將rou塊撕碎，一塊塊喂給孩子，男子嘆息一聲，將自己分到的燉rou送到妻子面前。

“夫主，妾……”

“莫要多說，這段日子讓你和阿棋受苦了，等到了幽州，我到工坊里做工，領(lǐng)到工錢，必不讓你們再餓肚子。”

男子的聲音不高，帳中人卻是聽得一清二楚?；貞浿暗脑庥觯氲浇窈蟮娜兆?，背井離鄉(xiāng)的愁緒減少許多，都開始期盼著攢下一份家業(yè)，養(yǎng)活一家老小。

“淮南郡公的確名不虛傳?！蹦凶痈锌溃叭サ接闹葜?，我等當(dāng)安下心來，莫要再生出他念?！?/br>
眾人深以為然，都道此番南下，已是決定在幽州扎根，絕不會妄生他意，為親人和族人招來禍患。

“阿兄的鑄劍手藝堪稱一絕，此前為避氐賊，才不得不隱姓埋名。如今投奔淮南郡公，當(dāng)能恢復(fù)祖姓?！币幻凶佑腥姆窒嗨频纳倌甑?。

“聞聽有族人居于淮南，只是如今改作行商，已不鑄劍。”男子道，“如果遇上，未知是否能夠相認(rèn)?！?/br>
男子和少年說話時，賬外響起一陣腳步聲，繼而是嘈雜的人聲。

少年好奇的掀開帳簾，看到有人抬著大鍋，并向他招手，言是有rou湯，立即歡喜的回頭道：“阿兄，有rou湯！”

男子走出帳篷，聽州兵言，這是桓使君的吩咐，不覺怔忪半晌?；匾暆M臉期待的妻兒，想到從北地帶來的祖?zhèn)鲗殑?，終于有了決定。

桓容正在武車中休息，壓根不曉得，跟著南下的隊(duì)伍中會藏著一名鑄劍大匠。并且，這名大匠祖姓歐，是春秋時期鑄劍鼻祖歐冶子的后人！

先有公輸長，后有相里兄弟，到長安一行，竟然撈回個鑄劍大匠。

只能說桓使君鴻運(yùn)當(dāng)頭，好運(yùn)來了，當(dāng)真是擋也擋不住。

日后知道實(shí)情，桓使君感嘆運(yùn)氣的同時，想起丟了長安的苻堅(jiān)，以及被在眼皮子底下?lián)鞂毜那厥闲值埽ㄓ修鋬傻瓮榈臏I水。

把人還回去？

腦袋進(jìn)水都不可能！

休整一夜，雨雪初停，隊(duì)伍繼續(xù)啟程。

有了送上門的rou食，大軍上下皆是精神百倍。遇上狼群可能藏身的密林，全無半分擔(dān)憂，完全是雙眼放綠光。

別人眼中的猛獸，在嘗過狼rou的人看來，全都是rou，不要錢！

路途之上，跟著這支隊(duì)伍的賊寇不下兩股。見識到典魁和許超拳捶野豬、生撕兇狼，意識到這些州兵兇殘不比尋常，仔細(xì)衡量一番，全都打了退堂鼓。

見過遇上狼群雙眼放光的晉兵嗎？

休說晉兵，就是部落勇士，在寒冬臘月遇上狼群都要掂量一番。這群人倒好，一旦發(fā)現(xiàn)狼群蹤跡，根本躲都不躲，綠著眼睛就往前沖。

埋伏在暗處的人不免懷疑，自己是不是在雪地里趴得太久，凍得產(chǎn)生了幻覺？

就這樣，千余州兵由北往南，穿山越嶺，百獸退避。

借賊寇的嘴，桓容的兇名更上一層。

手下的將兵都兇殘成這樣，作為掌控這支軍隊(duì)的人，又將兇狠到什么程度？

等幽州兵越過邊界，進(jìn)入魏興郡，桓容的兇名早已傳遍上洛、咸陽等郡，并且傳入漢中，順著行商的消息渠道，迅速向西擴(kuò)散。

接到桓容南歸的消息，桓豁特地派人從南郡送來糧食，專為犒勞大軍。

此番桓容北上，和秦氏定下商道契約，得利的不僅僅是他本人，更將惠及整個桓氏。

桓沖人在姑孰，時刻關(guān)注北邊的消息。和桓豁飛送書信時，字里行間透出，對桓容中此行很是滿意。

桓大司馬死后，建康盯著幽、荊、江三州，做夢都盼著桓氏生亂。偏偏桓氏內(nèi)部愈發(fā)團(tuán)結(jié)，不說擰成一股繩，外人也休想輕易挑撥。

好處隨之彰顯。

桓容固然年輕，論眼光、謀略和才能皆超出常人。

推舉他為家主，既能將可能的分裂掐滅在搖籃中，更能讓桓氏再進(jìn)一步，完成桓大司馬無法實(shí)現(xiàn)的宏愿。

歷史上，桓豁和桓沖都無取代晉室之心。

然而，此一時彼一時。

桓容橫空出世，讓兩人看到桓氏上升的希望。不客氣點(diǎn)說，他們未必看好桓大司馬登基，換成桓容，情況就變得不同。

最明顯的一個優(yōu)勢，桓容年剛及冠！

年少有謀，不乏才俊來投，手掌財源軍隊(duì)，有掃平天下的雄心，必為一方梟雄！

再有一點(diǎn)，王坦之病重，從傳出的消息來看，沒有半點(diǎn)好轉(zhuǎn)的跡象，很可能熬不過今年。一旦他去世，太原王氏不至就此分裂，但在決出新家主之前，必?zé)o太多精力和桓氏相爭。

瑯琊王氏和陳郡謝氏被利益吸引，半只腳踏上桓氏戰(zhàn)車。弘農(nóng)楊氏尚未表態(tài)，就未阻止楊亮父子出兵來看，暗示之意昭然。

天時地利人和，不占其全也占其二。

桓豁和桓沖都在期待，期待著桓容由北歸來，期待著桓石虔和楊廣拿下西域，期待著桓氏代晉而立，繼而發(fā)兵中原，完成一統(tǒng)大業(yè)！

這種情況下，桓豁有意進(jìn)一步拉攏陳郡謝氏，計(jì)劃等桓容歸來，叔侄商量之后，立即上表朝廷，將揚(yáng)州牧讓與謝安。

會稽是建康士族的大本營，揚(yáng)州之內(nèi)，本就王、謝勢力占優(yōu)，桓氏一直被孤立。

與其占著揚(yáng)州牧的名頭，得不到實(shí)際的好處，不如作份人情，讓出揚(yáng)州牧，暫時撇開麻煩，專心經(jīng)營長江中上游的地盤，為將來代晉伐北積蓄力量。

再者說，桓氏退出，并不代表揚(yáng)州會就此“和平”。

沒了外來力量，建康士族的合作未必持久，十成會因利益生出齟齬，進(jìn)而分崩離析。

陳郡謝氏、太原王氏、瑯琊王氏不提，如高平郗氏和陳郡殷氏等都會有一番爭奪。屆時，桓氏將不再是被敵視的兵家子，而會搖身一變，成為可以拉攏的潛在盟友。

還是那句話，世事如棋。

在政治上，沒有永遠(yuǎn)的朋友，也不會有永遠(yuǎ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