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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如今為一縣之長,率領桓氏船隊,日后必要封爵甚至封王,面子總要做一做,不能留人話柄。“阿兄,阿父已去,兩個阿弟還小?!?/br>“我知道?!被傅t甕聲甕氣道,“可想起阿母和阿弟之前,我就覺得憋氣?!?/br>“阿兄,事情都過去了?!?/br>“恩?!被傅t雖有幾分不情愿,到底還是答應桓容,今后會多加注意,“反正我只認阿母和阿弟,其他人和我無干!”桓容點點頭,并不打算勉強桓祎。代他選出兩把象牙匕首,隨即扯開話題。兄弟倆行到東院,見過南康公主,話題三繞兩繞就繞到了同周氏聯姻之上。“兒聽阿母的?!被傅t耳根泛紅。“總要你看著合心才是?!蹦峡倒餍Φ?。“諾。”袁峰抱著弓箭,鄭重謝過桓祎。桓偉和桓玄記事以來,還是第一次同桓祎當面,都有幾分新奇。兩個四頭身看看南康公主,又看看桓容,得兩者允許,邁步走到桓祎跟前,像模像樣的行禮。桓偉正身坐好,桓玄朝桓祎懷中一滾,長睫毛呼扇兩下,大眼睛閃著光,道:“阿兄,海是什么樣,真有古人說的鯤鵬嗎?”桓祎僵在當場。雙手舉在半空,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表情很是糾結。南康公主不由得輕笑,桓容也不厚道的轉頭,肩膀可疑的抖動幾下。還是袁峰看不過去,很是嚴肅的將桓玄拉起來,解救了困窘的桓祎。在后者松口氣的同時,忽然開口道:“阿兄,峰曾讀,言北冥有魚,其名曰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br>如果桓玄和桓偉是純粹的好奇,袁峰則是出于“學術性”的態(tài)度,認真的向桓祎進行討教。“敢問阿兄屢次出海,可曾親眼得見?”“這個啊,”桓祎想了想,道,“大魚倒是見過,最大的像座海島。是不是鯤,卻是不得而知?!?/br>接下來的時間,袁峰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桓祎不覺得麻煩,反倒說得興起。南康公主聽得有趣,讓阿麥去請李夫人和慕容氏。“海外的事難聽一見,無妨都來聽聽。”一家人湊齊,桓祎干脆放開,從海外方物講到風土人情,從小島一般的大魚講到數量驚人的魚群,又講到三韓之地的藥材、極南之地的香料,以及偶爾遇到的蠻人小船。說到后來,門外的婢仆和童子都豎起耳朵,聽得津津有味。桓偉和桓玄更是瞪大雙眼,滿臉都是驚嘆。桓祎說得嗓子發(fā)干,停下喝幾口茶湯,潤潤冒煙的喉嚨,順便想想該再講點什么。小哥倆互相看看,都是轉向桓容,異口同聲道:“阿兄,不要木馬了,要海船!”“我長大要和阿兄出海,去找大魚!”桓偉握拳道。“不只要大魚,更要黃金寶石!”桓玄補充道。桓容玩性突起,抱過桓玄,笑著道:“如果他們不給,阿寶打算怎么辦?”“打!”桓玄揮舞著剛得的象牙匕首,很是認真,“打贏就給!”桓容不確定的看著四頭身,問道:“阿寶怎么會這么想?”“???”桓玄的神智曾經受損,在南康公主身邊養(yǎng)了許久,逐漸開始恢復,但是,有的時候仍會反應稍慢。聽到桓容第二個問題,皺著眉頭想了半晌,才道:“我看典司馬和許司馬比武,典司馬贏了,許司馬給了一把匕首?!?/br>“……”桓使君頭疼。許超的匕首他知道,是一名歐姓匠人打造。這名匠人是從長安投靠,一路跟著隊伍南下,如今安家盱眙,在城內鐵匠鋪做工。因其手藝精湛,據說還是春秋鑄劍大匠的后人,州治所特地將他召入南城,錄入軍中匠籍,每月有俸祿可領。此人忙著打造堅兵,同相里氏和公輸長的徒弟改良武車,沒時間打造尋常用的短兵。這把匕首很是難得,被許超湊巧拿到手。自那之后,典魁就盯上許超,幾次借口比武,終于贏得“彩頭”。萬萬沒想到,這事被四頭身湊巧看到,還視典魁為榜樣。看著認真的桓玄,桓使君莫名生出一個念頭:該不該讓他實現愿望?繼續(xù)這樣長下去,不會真長成個海盜頭子吧?轉念又一想,如今這世道,上至士族高門下至庶人百姓,遇上戰(zhàn)亂都是朝不保夕。還提什么海盜不海盜,百分百的誰拳頭大誰有理。如果桓玄真有如此“志向”,做兄長的扶持一把也是理所應當。至于周圍的鄰居是不是又會遭殃……重要嗎?當夜,府內設宴,桓容和桓祎把酒言歡,無論酒量還是飯量,都邁上新的臺階。袁峰嘴上沒說什么,只是看著婢仆撤下的酒壇和飯桶,許久陷入沉思。桓玄和桓偉滿臉敬畏,幼小的心靈深深埋下種子:他們要成為阿兄一樣強大的男人!宴后,桓祎回到南院,倒頭就睡。桓容喝下醒酒湯,將溫熱的布巾覆在臉上,回憶宴上種種,不由得笑出聲音。自去歲北上,難得有如此放松的時候。想到下月將啟程前往建康,輕松的心情逐漸消散。取下布巾,透過半開的窗眺望夜空,目及明月高懸、繁星璀璨,無聲的嘆了口氣。寧康三年,四月乙酉蒼鷹飛入西河郡,帶回秦璟從廣武送出的消息。看過信件內容,秦策眉頭深鎖,面色微沉。劉夫人用過湯藥,精神稍好,見秦策沉著臉來到后宅,遞出一封書信,眼底浮現一絲疑惑。看過信中內容,又遞給一旁的劉媵。“郎君從南地請來醫(yī)者,卻不往西河,要請阿姊至長安?”劉媵面露驚訝,轉念又一想,能去長安養(yǎng)病,未必不是件好事。一來,西河臨近北疆,剛有幾分春意,就連下幾場冷雨,對劉夫人養(yǎng)病實為不利;二來,暫時離開西河,好歹能丟開這些糟心事,騰出空來,讓阿曉徹底收拾一下蹦跶得太歡的。不能將送入后宅的人全部清理,斬斷幾根爪子實是理所應當。再者說,劉夫人的確身有舊疾,但吃了這些藥仍不見半點好轉,反而有加重跡象,劉媵難免擔心。現如今,秦策稱王,有些事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不是快刀斬亂麻就能解決。能去長安養(yǎng)病,的確是個好機會。但是,劉媵有些擔心,劉夫人的病體是否適合遠行。“夫主意思如何?”劉夫人按住劉媵的手,示意她莫要出聲。秦策皺緊濃眉,心中似在掙扎。良久,終于點點頭,道:“我已命阿岍鎮(zhèn)守長安,細君此去可安心養(yǎng)病。待到阿崢拿下姑臧,我會立即下令移都?!?/br>劉夫人笑了,道:“我想阿妹同行,夫主可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