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五文銅錢，這是二十文，加起來一共二十五文。這張銀票是五十兩銀子，一兩銀子換一千二百文銅錢，加起來一共六萬多文。拿這些錢去買猴兒燈，能買七百多個，咱們家里都掛不下呢。”

    顧玉榮還不能理解七百是多少，但不妨礙她知道這是個大數(shù)兒，比那個十倍多許多許多。

    而且這只是她身上的錢，她哥哥身上更多！

    這么一想，顧玉榮瞬間開心起來，一個果子沒啃完就在王婉貞懷里睡著了。

    顧玉成將meimei安頓好，又倒了一大杯水遞給王婉貞，輕聲道：“娘，你今天怎么了？”

    他也是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王婉貞臉色很不好，甚至有點驚懼。

    王婉貞搖搖頭，在顧玉成擔(dān)憂的目光里，好一會兒才道：“娘今天見到那黃衣服的姑娘，左邊臉上有顆痣，覺得眼熟，就想起從前的事兒了，心里有點兒難受。”

    顧玉成追問下去，才知道原來王婉貞小時候就被賣到了大商戶陶家做婢女，靠著手巧和勤懇，慢慢到了陶家小姐身邊做二等丫鬟。

    按照陶家慣例，她應(yīng)該到了年齡就放出去嫁人，結(jié)果被那家的二老爺看中，要收了做通房。

    王婉貞再老實，也是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哪里能愿意跟著個色瞇瞇的老頭兒？偷聽到二老爺想生米煮成熟飯的打算后，她就趁著月黑風(fēng)高，悄悄跑了。

    要是在陶家老宅，王婉貞是萬萬跑不出去的。但恰逢陶家小姐出門探親，把她帶上了，趁著住店時人多事多的空當(dāng)，她就藏在不知道誰家的馬車下面，被帶走了。

    逃跑后王婉貞就沿著山路一直往南走，她并沒有去處，只聽說南邊水土肥沃，想著或許能有一條生路。

    就這么硬生生走了七八天，餓得頭暈眼花的時候栽進(jìn)陷阱，爬也爬不出去，全靠那股不想死的勁頭撐了兩天。

    終于等來了顧大河。

    “娘就是那時候跟了你爹，慢慢過起了日子?！蓖跬褙戭H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沒有娘家，也沒嫁妝，你奶奶總是不高興，好在現(xiàn)在都熬出來了?！?/br>
    顧玉成伏在王婉貞膝頭，聽得心口發(fā)疼。

    王婉貞話少，說起往事也是三言兩語，輕描淡寫過去，但她見到一張與當(dāng)年管事相似的臉，都能嚇得不輕，可想那時候吃了多少苦。

    他默默記下那黃裙丫鬟的長相，安慰道：“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況且這家姓朱，那家姓陶，應(yīng)該只是長得像而已?！?/br>
    王婉貞道：“我想也是。這些事兒原本該爛在腸子里，誰也不說，但是阿成現(xiàn)在是秀才了，娘也不是別人家奴婢了，想起來就想嘮叨。”

    “娘心里有事，不跟兒子說，還能跟誰說呢？”顧玉成又給王婉貞倒了杯水，笑道，“等我將來考中進(jìn)士，做了官，就給您請個誥命，鳳冠霞帔，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什么豬啊狗的都拋一邊兒去?！?/br>
    王婉貞含笑點頭：“好?！?/br>
    .

    中秋過后，顧玉成便又開始模擬考試，沒再出過家門半步。

    只在月底收到顧儀的來信，讓他專心備考。這次字寫的多些，足足兩頁紙，千言萬語匯成四個字——務(wù)必考中。

    顧玉成：“……”

    得虧他經(jīng)歷過無數(shù)考試，不然來自老師的壓力都能大到心態(tài)失衡。

    哭笑不得地回了信，顧玉成就開始清點考試用具，將模擬考時想到的東西一一置辦好，連筆墨紙硯都多買了兩套。

    準(zhǔn)備就緒后，九月初三的子時，顧玉成背著包裹，排到貢院門口的隊伍里，等待搜身進(jìn)場。

    貢者，獻(xiàn)功也，所有排隊的人，都是地方獻(xiàn)給朝廷的人才。只有通過鄉(xiāng)試考核，才能被貢到朝廷。

    福寧城的貢院面積很大，能同時容納來自附近州縣的兩千多名秀才。作為被上供的人才之一，顧玉成排了半個多時辰隊才輪到，然后脫襪子、解頭發(fā)，被翻了個徹徹底底。

    為了防火，他的小爐子和木炭都被扣下，好在其余東西都沒問題。

    初秋的凌晨還是涼颼颼的，顧玉成迅速整理好儀容，就背起自己的大包裹，領(lǐng)了考號往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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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鄉(xiāng)試考場

    貢院內(nèi)的號房按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的次序, 排列得整整齊齊，每個號房前都站著一名兵士。顧玉成走了一會兒才來到“庚”行, 找到自己的號房。

    鄉(xiāng)試三年一考, 貢院也三年一開, 只在開考前進(jìn)行巡視和清掃。這間處于中間位置的號房明顯是被大掃帚劃拉過的, 竹枝痕跡宛然，角落里還結(jié)著蜘蛛網(wǎng)。

    顧玉成買了熱水, 從包裹里掏出抹布，從上到下仔仔細(xì)細(xì)地擦了一遍，特別是那塊當(dāng)做桌子的木板。

    這可是考試寫字用的, 萬一有凸起沒注意，下筆不慎損壞試卷, 就只能三年后再戰(zhàn)了。

    好在這板子雖然灰塵多得能按手模, 但非常平整，上面隱約可見之前考生留下的墨跡。

    顧玉成用了三塊抹布才擦干凈號房，左右比了比, 發(fā)現(xiàn)比他在家搭建的模擬號房略寬一些, 頂上也嚴(yán)密，不像漏水的樣子。保險起見, 他還是踩著用來當(dāng)椅子的那塊木板, 將油氈卡著磚縫弄到號房頂，又把三尺長的薄棉門簾掛到前頭。

    他坐下后，這個高度將將能擋住腰腿，還不妨礙巡考和外面的兵士監(jiān)督他是否作弊。

    迫不得已小解的時候, 也不至于那么尷尬……

    顧玉成忙乎一通，已到了寅時。他又買了熱水灌進(jìn)自己帶的小銅壺里，抱在懷里暖著。

    沒過多久，外面響起噼里啪啦的爆竹聲，標(biāo)志著考生全部進(jìn)場，貢院大門即將關(guān)閉。

    隨后，主考官帶著幾位考官開始巡場，神色嚴(yán)肅，告誡考生不可隨意走動，不可夾帶作弊，否則枷號三天，剝奪功名。

    顧玉成心想這處罰比院試作弊嚴(yán)重得多，又有兵士一對一監(jiān)考，堪比人形攝像頭，估計一個能作弊的沒有。

    結(jié)果試題紙還沒發(fā)下，就聽見哀嚎聲響起，緊接著有兵士拖著個年輕人從他面前經(jīng)過。

    看這距離，應(yīng)該是同一行號房的考生。

    顧玉成：“……”

    他安安靜靜地等了半刻鐘，領(lǐng)到試題紙一看，上面整整齊齊印著三道四書題，二十道五經(jīng)題，春秋經(jīng)的題排在最后。

    從鄉(xiāng)試開始就是正考，不再考支離破碎的截搭小題，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