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珍視的回憶。

那日的事情本以為只是個插曲，瀛澤沒有想到的是，那人竟會再來。

挑的還是瀛澤臨窗看書的時候。

這人舉止文雅，眉目間頗有清氣，被他沉靜的眼神看了許久，瀛澤有些耐不住，自己把書推給他。這一看又是好久，夕陽西下的時候暖融融的光投射在那人眼里，閃出一種格外溫柔的光彩，他也不知喜歡哪些段子，神情有時專注有時哀戚，竟是極認真的。

瀛澤看得心中一動，忍不住道：“我房中還有，你還要看么？”

那人有些詫異的抬眼，繼而微笑點頭。

瀛澤把太直露的書和圖冊揀出去，其余的都一并抱了來，那人說了聲謝，便就著夕陽的最后一點余光看起來。后來瀛澤點了燈陪他坐了一會兒，夜深時撐不住，自己先回去睡了。

“好奇怪的人……”睡前他對沈筠說。

早上起來毫無意外地發(fā)現(xiàn)那人已走，書還是老樣子，好好地合上排好，放在桌上，瀛澤一路清點過去，發(fā)現(xiàn)少了一本。

剛想說什么，就看見空中極淡的一行字跡。

“在看什么？”沈筠進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瀛澤正看著桌子上方一尺的地方發(fā)呆。

“他說求取亡妻的手跡……”瀛澤指著那行已經(jīng)開始變淡的銀色字跡，“亡妻……他拿走的那一本，阿長的批注最多。”

那行字終于完全消失，杳無蹤跡。

瀛澤閉上眼。

這是銷雪族的絕技虛妄指……銷雪是上古神族和妖族的混血，恐怕族中每個人的年齡都比大多數(shù)得道的神仙還要老，他們是真正可以稱得上與天地同壽的。

那個人，竟不是凡人。

阿長卻是個凡人。

不知道她捧著茶碗說書的時候，有沒有說過這么永恒的故事。故事里的人被懷念了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

甚至?xí)纫蝗f年更久。

<韓奢>

對于自己出門打了一回妖怪，回家后發(fā)現(xiàn)大叔連孩子都有了這回事，瀛澤很不滿意。

“他很像你小時候?！鄙蝮拗钢郎夏且恍《稳鋭拥臇|西，眉目溫柔得要滴出水來。

自己從小到大一身鱗片都是漂漂亮亮的，和這家伙哪里像了……瀛澤拎起那條黑黑的東西：“大叔，這是一條蛇，我是龍！”

下一刻他手上便一陣刺痛，瀛澤把那東西丟回桌上，捧著手叫喚。

三分真七分假，有些撒嬌的意思。

沈筠連忙過來察看，許久松了口氣：“沒傷著。”

沒傷，也沒被咬，那疼是被凍的。瀛澤皺眉看了小蛇一眼：“這竟是罕見的寒蛇……大叔，這種蛇從來只出沒在陰氣重的地方，所以最為不祥?！?/br>
“我從墳地里撿的。”沈筠點頭，好像并不太在意瀛澤的話。

“我們不能留他?！卞瓭衫^續(xù)皺眉。

沈筠笑笑，捧了小蛇到他眼前。那蛇極有靈性，扭了頭不看瀛澤，沈筠把他的腦袋按著湊到瀛澤鼻梁上，“吧嗒”一聲，一滴冰水似的眼淚落在瀛澤鼻尖上。

它哭了。

瀛澤很不想承認自己的心是被那滴眼淚“凍”軟的，但是看著小蛇在飯桌上猶豫著爬一段又停一下，滿臉戒心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夾了塊蘿卜放在它面前。

小蛇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啃了一口，然后發(fā)出極輕微的“呸”的一聲，吐了出來。

瀛澤簡直覺得，他那比筷子頭大不了多少的蛇臉能看出皺成一團的表情，頓時心情輕松了不少，想了想又夾了塊rou給它。

小蛇這下啃得更小心，滿臉苦大仇深的，在瀛澤以為它又要吐出來的時候，它咬住那塊rou，一扭一扭地拖到沈筠的飯碗后面去了。

瀛澤愣了一下，忽然不可抑止地大笑了起來。

就像瀛澤不承認自己被一枚雞蛋噎哭過一樣，個子長到瀛澤胸口的小韓奢也絕不承認他像打游擊一樣吃了半年的飯，還曾經(jīng)把吃不完的rou塊藏起來，直到長毛才被沈筠發(fā)現(xiàn)。

“真別扭?！卞瓭扇嗳嗨念^發(fā)，不知第幾百次重復(fù)這條評語。

韓奢扭過頭不看他。

他懶得分辨這事，畢竟最近煩心的問題很多，這一個要往后站了。

比如他真不喜歡韓奢這個名字，寒蛇韓奢，一看就是爹爹草率敷衍的結(jié)果；比如他最不喜歡別人說他腰細，可是有個討厭的家伙已經(jīng)這樣做過好幾次；比如他最不喜歡吃蔬菜，可是晚飯父親又做了很多。

比如作為一條蛇，他也是要蛻皮的。

啃完一根黃瓜他終于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憂慮，沈筠笑笑：“問你爹爹吧，他有經(jīng)驗。”

瀛澤撓撓頭，努力回憶以前的事，韓奢睜著一雙黑黑的眼睛，充滿期待地看著他。

故事好像要以某種方式重復(fù)了。

所以就到此為止吧。

<片段>

龍蛻的味道：

韓奢（好奇）：是不是像海蜇？

沈筠（淡定）：不太像。

韓奢（思索）：是么……嗚……

瀛澤（急）：喂喂小奢你別咬自己的皮！

識字：

瀛澤（指太陽）：這個叫太陽，也叫日，來跟我念，日一~日！

韓奢（跟著念）：日一~日！日一日！

沈筠（板著臉）：瀛澤你怎么教他說臟話？

于是大龍領(lǐng)著小蛇一起罰站。

爹爹欺負人：

瀛澤（輕蔑狀指小蛇）我五百歲了，你呢，你才五十歲不到！

（永遠三十歲的）沈筠：……

烏龍：

吃飯的時候咬舌頭。

吃大叔的時候也咬舌頭。

早上忘記刷牙。

親大叔的時候也沒刷牙。

暈船：

韓奢：爹爹的頭發(fā)怎么是濕的？

沈筠：他暈船。

韓奢：?。?/br>
沈筠（無奈）：所以他跳下船跟著一起游回來的……

妄想：

阿長（想象）：被困在茶杯里只能游泳的小龍~一只很Q的小龍被茶葉纏住甩不開~好可愛！

瀛澤（淡定）：把茶葉吃掉就好了。

阿長：有茶葉梗呢？

瀛澤（淡定）：也吃掉。

味覺：

爹爹我知道你吃不出味道，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再吃榴蓮了？

如果在現(xiàn)代：

瀛澤早上出門去超市，把小寒蛇揣兜里帶著，出來結(jié)賬的時候忘記了，拿出來當(dāng)做仿真蛇掃了一下條碼。

服務(wù)員貼心提醒：這個屬于冷凍食品，需要低溫保存。

告別：

沈筠：今天晚上吃茄子。

LZ：放開我！

還有一句：

這次是真的完了。

番外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