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有了散去的趨勢。坐在竹林里的少年臉色發(fā)紅渾身汗水，眼皮一動，終是將那快要吸收的妖氣散了。

又失敗了?；ㄙM(fèi)這幾年，竟還是沒有成功。

如何努力，都是白費(fèi)功夫。

少年懊惱的扯了把身邊上的竹葉，攥緊，一把“啪”的扔在了地上。

看那被自己蹂躪的竹子，又覺得竹子無辜可憐，且放了手。

他嘴里叼著一枚竹葉，從懷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支紫玉的精致小瓶子。湊到鼻尖處嗅了嗅，淡淡的藥香溢出來，少年滿足的閉上眼倚在竹竿上，慢慢享受這一刻的舒坦。

這本是司醫(yī)上神送他提升功力的藥，可是看那小瓶子，竟還是滿滿的一瓶沒有動用一顆。這樣的至寶，于他來說，其功效還不若仲艾身上那清清冷冷的味道來的更珍貴些。

仲艾，你在哪兒？現(xiàn)在又在做什么？肯定已經(jīng)忘記了我吧。

少年坐在石上一時(shí)怔愣，任由微風(fēng)吹開了他麻色的衣角，形容落寞的收了藥瓶。嘆息一聲，繼續(xù)凝神練功。

澀冷的風(fēng)吹打在他的身上，竹林寂靜，只剩下天邊血紅的殘陽和林上飛過的幾只烏色鳥羽。

九九重天頂，金色的仙鈴無風(fēng)自動，叮叮鈴鈴，屋脊上的琉璃，水晶的飛檐，蜜金的大門緊緊閉合，時(shí)有兩個(gè)小仙執(zhí)著青蓮拂杖巡邏而過。

重重的門扉后，在那曲曲折折的釀池亭臺之中。

身披華服別著玉簪的溫雅帝君將手中的蓮花一瓣瓣的丟撒下去，池中的大鯉爭相吞食。

想必也是甜絲絲的味道。

“我不會放棄。永遠(yuǎn)不會！你別想逃開我的身邊。在你撿回我之時(shí)，就應(yīng)該會料到我就是這樣一個(gè)人。阿扶，就算你是令六界皆俯地膜拜的帝君，那又怎樣？在我眼中，你永遠(yuǎn)也只是我的阿扶。”血亮狠厲的眼瞳，語氣堅(jiān)決而不容置疑。

真是，執(zhí)拗的小子。

東扶帝君緊了緊披風(fēng)，蒼著臉，一聲猝然的輕咳，一滴艷若花瓣的血滴順著嘴角濺到朱紅的欄桿，沉沉的滴進(jìn)清澈的池水中。像極了那錦鯉的芙蓉紅點(diǎn)。

龍鳳呈祥。

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真的可以挽救這破碎的結(jié)局么？

父神，吾等恐是會愧對您托付的這天下了。

一聲幽幽長嘆，驚了池里魚，聚了散了，只剩下那滴嫣紅的血滴沉甸甸的暈開在了池底。

妖族之地依舊歌舞升華，蒼兮慵懶的半躺在鑲寶厚墊大躺椅上，漫不經(jīng)心的聽著裹著黑衣的屬下沉著嗓子稟告。

“主上，吾等散了尋令，終在人間界尋得了那龍鳳二族斑駁子的下落。因主上吩咐過，并未驚擾，只是查得循跡，就速回稟告。”

“竟是這樣快就得了消息?這妖界十殺果真名不虛傳。”仲艾上神驚異，喜色入眉，拍掌稱贊。如此快查到真是好極，終于要結(jié)束和妖主共事的悲慘命運(yùn)了。

下首的黑衣妖并不居功自喜，得了稱贊也只靜靜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

“很好?！毖鲬猩⒌膿纹鹕韥?，換了倚著靠背的姿勢，身后乖巧靜默的絕色狐仙侍女十分有序的將他的衣擺鋪好，又拿了軟緞子的踩腳墊好，垂著頭碎步無聲退了座位后。妖主身體前傾了傾又道：“可有帶了鏡魂玉去？”

黑衣妖點(diǎn)頭，轉(zhuǎn)身念了口訣，他身前環(huán)抱著一塊刻成鏡形狀的玉石，瑩瑩的光亮起，落在妖殿前的半空，漸漸成了完整生動的圖像。

深綠淺綠的一片竹濤，畫面中的少年郎一身素麻色的長衫，身形修長挺拔，青黑的長發(fā)整齊的梳起來，發(fā)尾和竹融為一色。面色如玉棱角分明的臉。一雙狹長幽深的眼不經(jīng)意掃了過來，略微有些凜冽冰寒，微微翹起的唇，很好的親吻感覺。司醫(yī)上神還記得是被灌入苦味湯藥后的甘甜蜜糖的甜味。

映出的圖像如同水面波光粼粼，有人將手里的酒杯突然掉在了玄武青玉的地磚上，清脆刺耳的一聲。

“仲艾上神？”蒼兮眸光掃過來，懶散中帶著一絲星點(diǎn)的疑惑不解。

司醫(yī)上神仰著臉怔怔的看著那映出來的景象，大大的桃花眼里有訝異有驚恐有迷茫有留戀各種情緒混在一起，化成了深邃難懂的情感。半晌他聲音堅(jiān)定道：

“妖主，這個(gè)人交給吾吧，接下來讓本上神來解決?！?/br>
前些時(shí)日那司醫(yī)上神扯著他袖口醉言似乎喊了一個(gè)人的名字，如今想來好像還在耳畔。

妖主了意的瞇了狐貍眼，懶散的打了個(gè)哈欠，意有所指：“龍鳳呈祥是拖不得的，望上神好自為之。”

“曉得。吾定將龍鳳呈祥帶回來?！憋L(fēng)輕云淡拱手一句，就轉(zhuǎn)身駕云而去。銀色的長發(fā)如同一匹長長云鍛甩在空中隨風(fēng)散去。

“主上，這樣好么？”黑衣妖者看著那匆匆離開的上神，出聲想要制止。

上位妖主懶洋洋出聲：“吾且問你，那斑駁子喚何稱謂？”

“聽那龍族的都喚他廢子龍?zhí)K?！?/br>
妖主半垂了媚眼，端了熱茶吹了茶梗，聲音不冷不熱的道：“啊，那就是了?！?/br>
“嗯？”黑衣小妖不解，不過也不敢再問自家主上。

“本上神歡喜你。你，你別走！本上神再也不舍你了！”

醉醺醺的上神撲在懷里吐著酒氣委屈呢喃：“小妖，龍?zhí)K.。。”

沒想到竟然是他。

龍?zhí)K？

那可是，司醫(yī)上神的心上人吶。

妖主飲下一口茶，不經(jīng)意笑出狡猾的弧度。

12

無數(shù)次夢回這地方，可是真的回到這里，卻又心虛虛的生出了一種不真實(shí)之感。

仲艾捧著龍?zhí)K煮好的魚皮粥吃的香甜。趁著龍?zhí)K去端食盤的時(shí)候，趕緊掐了一下自己的臉蛋，嗷嗚嗷嗚狠狠疼了一下，掐的水嫩嫩的臉上一道鮮艷紅印子，揉了青紅，才覺得是真實(shí)。

那邊龍?zhí)K抱著食盤也在平定心情，仲艾他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他還記得他一如往常的練功，睜開眼，那一成不變的萬年竹青深處，卻多了一個(gè)身影，站在那里深深沉沉，融進(jìn)了竹林，像是畫上的一筆。

兩兩相望，寂靜無聲。

仲艾身著緞青雪白的常服，墨色的腰帶垂下來，并著玉如意和沉甸甸的藥囊。一襲雪銀色的長發(fā)，彎著桃花眼，勾起薄薄的櫻色唇角吊兒郎當(dāng)笑著，用著的最家常的語氣：“唷。小妖，這些年還好么？”

不好！

等著多少年？

他是多想扳住他的肩膀搖晃質(zhì)問他為何當(dāng)初連告別都沒有？為何如此對待他？！

可是千言萬語終只化作了一聲哽咽，龍?zhí)K甚至幼稚的揉了揉眼，確認(rèn)這不是幻覺。

顫抖的是小妖那好聽低沉充滿試探的聲音：“仲.。艾？”

仲艾舒了口氣，聲音軟下滿滿的是依賴與理所應(yīng)當(dāng)：“我回來了！”

回來了比甚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