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片，朝語歡扔來。語歡下意識閃躲，無奈瓷片如疾雷迅電，不偏不倚，扎入左臂。

千落扔出來那一瞬，語歡以為會就此告別人世。虛驚一場。

千落抬頭，額間一綹銀絲，混著烏發(fā)輕擺：“你武功廢了。”語歡一怔，不知如何回答。根本聽不出是詢問還是陳述，只得頓頷。千落道：“想不想報仇？”語歡又一怔，依然點頭。

千落站起身，在桌上放下一塊銀錠子，轉(zhuǎn)身就走。語歡站在原地，傻眼。千落停下來，卻未回頭：“走?！闭Z歡方想給麻子宇打招呼，便見千落已走出一大截路，慌慌忙忙跟去。

千落在走，語歡在跑。語歡心頭納悶，看上去，千落走得極慢，可自己總追不到人。一路小跑走到城外，總算在一家客棧歇腳。語歡累得大汗淋漓，千落站在門口，清傲孤立：“在這住一晚上?！闭Z歡原想問去何處，卻遲遲不敢開口。千落亦不多言。唯掌柜的看著千落，倆眼發(fā)直。

兩人要了房間，各自回去歇息。語歡在床上掉個兒，手上有傷，激得人頭腦清醒。加之心頭總惦記著些事，看樣子不問清楚，他這一晚都別想睡。下床，跑到隔壁門口，推門，見千落已睡下，想退出去，又停住。睜睜一看，才發(fā)現(xiàn)地面鑿了個洞，方方正正。再看千落，正睡在那方石上，衣服未褪，身上蓋了層薄紗，長發(fā)掛在石床外，被兩圈耳環(huán)襯得烏亮烏亮。

不日，千落閉著眼道：“什么事?！闭Z歡道：“我們要去哪里？”千落道：“冰骨崖。”語歡道：“那是什么地方？我們?nèi)プ鍪裁矗俊鼻涞溃骸拔业淖∷?。去?xí)武。”語歡道：“可是，武功廢了，就不可以再恢復(fù)。”千落道：“我可以幫你恢復(fù)，傳你武功。”

語歡喜道：“謝謝千仙長！不，謝謝師父！”千落道：“我不收徒弟，你直接叫我名字罷?！闭Z歡道：“可，你是我爹的朋友，理應(yīng)是我的長輩。”

千落微睜開眼，一雙眼黑得不見底：“復(fù)正茂不是我的朋友?！闭Z歡有些無奈：“不管怎么說，你是前輩。前輩的大恩大德，語歡感激不盡?！鼻溆珠]了眼道：“下次記得，先敲門。”

語歡一呆，尷尬地道歉，退出門去。

次日一早，語歡便被小二叫醒，出房門，見千落已在樓下用膳。剛下樓去，千落剛好把最后一口粥喝完。語歡一時躊躇，卻見千落已走出門去，從之而出，肚子空空，又不好說話，只得問道：“我們怎么去？”千落道：“徒步。”語歡還未反應(yīng)過來，千落已以前日之速離開。

語歡只得一路跟著小跑。一整個清晨，就這么給跑步耗了干凈。好容易折騰到中午，語歡原以為可以大吃一頓，未料千落全無歇腳之意，不斷頭趕路。

炎熱的夏季，太陽火辣辣地張開血盆大口，伸出毒舌，卷席著大地萬物。千落還在前頭走，愣是冷血到頭也不回。語歡汗出沾背，饑腸雷動，跑著跑著，連思考的力氣都無。

黃昏時分，千落終于在一家客棧前停住。一日未吃東西，一日都在跑步，方一落腳，語歡便癱軟在地，大口喘氣，敢怒不敢言。千落目空一切，舉步進(jìn)門，叫菜，靜坐。

一斤辣子雞，兩斤牛rou。一壺清茶，一盤空心菜。前兩道是語歡的，后兩道是千落的。語歡狼吞虎咽，千落細(xì)嚼慢咽。吃得太快，語歡險些被噎著，喝了兩口茶，脹得臉通紅。從頭到尾，千落一句話不說，默默吃完了，上樓，睡覺。

無言的懲戒讓語歡受了教訓(xùn)。語歡打了幾個飽嗝，伸個懶腰，早早入寢。第二天，天還未亮，就已起床收拾東西。買兩個牛皮水袋，裝上幾個包子，舒緩舒緩筋骨，靠在床頭又小憩片刻。千落起來后，語歡隨之用膳，速度放得很慢，吃得八分飽，開始趕路。依然像前一日那樣，累得人骨頭散架，可不會再半死不活。就這樣，第二日過去了。

接下來的幾日，一日比一日好過。抵達(dá)目的地時，語歡已可以站直。

眼前是一座高山，后面是一片荒原。太陽仍在火辣辣地?zé)?，語歡抬頭，卻被刺得不得不垂頭。高山門口有幾個守衛(wèi)，見了千落，紛紛下跪。千落揮揮手，頗有萬歲爺?shù)募軇?，只是皇上頗有威嚴(yán)的臉跟他一比，都成了慈眉善目。千落跟那幾個守衛(wèi)說了幾句話，便帶著語歡繞到山右側(cè)。

陡梯。無邊無際，從山腳，繞著山環(huán)繞而上。千落指著梯子道：“一共有四千零八個階梯，你自己掂掇著走，太陽下山前若到不了，就準(zhǔn)備凍死在半路。”

語歡還未來得及答話，千落腳下一蹬，躍上階梯，消失得無影無蹤。

后頭的事，自不用多說。

走到了三成路，語歡在階梯上躺了半時辰，才繼續(xù)走。走到一半，空氣陰冷，語歡看著高高的山崖，有很大的沖動，即是一頭扎下去，一了百了，免得在這里當(dāng)活鬼。走完六成，天降細(xì)雪，語歡開始干嘔。走完七成，雪勢漸大，語歡開始抽搐。走完八成，鴻雪紛飛，語歡已迷迷糊糊。還差一成，冰天雪地，語歡連迷糊都無。

到了山頂，一對男女童子迎出來。男童驚道：“這人竟沒有暈，太神奇了?！迸溃骸八呀?jīng)暈了?！蹦型溃骸昂f，人怎么能站著暈？”女童伸出指尖，在語歡身上輕輕一戳。

轟隆一聲，語歡砸地。

常言道：否極泰來。語歡曰：否極否復(fù)。經(jīng)過長期摧殘，語歡終于相信一個真理：蒼蠅不抱沒縫的蛋。以前虧心事做太多，現(xiàn)在鬼頭找上門。那鬼頭的名字就叫，千落。

其實千落教語歡武功，都是基本功，且方法與語歡小時候?qū)W的毫無差別。不過，分量和時間，都是以往的五十到一百倍。加上環(huán)境的因素，語歡終于崩潰。

記得在春二爺府上，語歡曾指著千落的畫說過，畫這的人，定沒個二兩紅rou。但是后來他才知道，心，千落是有的。不過，是黑的。人遇到麻煩事兒，總愛胡思亂想。有時候被折磨夠了，一個人待在冰骨崖上，語歡總愛對著蒼穹感嘆：爹，您究竟欠了千叔叔多少錢？

在冰骨崖上待了一程子，語歡吃了不少苦頭，總結(jié)出不少千落不說，但萬不可犯的規(guī)矩。

頭一件，必須早睡早起。這一點不必多加交代，之前已有過一次經(jīng)驗。睡晚了無所謂，但若因為睡晚而起晚起，那第二天，絕對是天災(zāi)煉獄之日。

第二件，不能多穿衣服。說到冰骨崖，不得不說說這里的天氣。一個字形容，冷。仨字形容，太冷了。六字形容，他娘的太冷了。以語歡的話來形容，死了算了。

山崖上，常年冰川積雪不化。這種嚴(y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