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這次消失后，君凌然很久再沒有他的消息。

他強取了心頭精血，休養(yǎng)了很長時間，才沒動搖根基。

等好轉(zhuǎn)起來，已是到處找不到莫離的氣息。

他也曾猜想，上一次莫離魔氣大漲，凡人界估計已經(jīng)滿足不了他了，一定已是回到了修真界。

然而修真界那么大，魔修又多數(shù)行蹤詭秘，更別說莫離肯定不會一開始就挑著活的魔頭上，多半還是在某個魔頭的墓xue之類的地方。

但是魔頭的墓xue是那般好找的么？又有幾個魔頭能在魂飛魄散前還能為自己準(zhǔn)備個墓的？可偏偏，莫離之前就找到了。

但君凌然找不到。

一年找不到，十年也找不到。

實在找不到，他也只能回師門等著。

等著莫離什么時候享用他的心頭精血，或許會想起他，或許，就會來找他。

又或許莫離魔功大成，憶起了全部，或是來與他相會，或是來殺他——修真者壽命悠長，他總是能等到的。

至于莫離會不會身死道消，君凌然是全然不去考慮的。

他就那么一年一年的等著，一年一年的變得沉默，冷漠。

轉(zhuǎn)眼已是二十年。

每年，他都在初見莫離的高樓上駐足數(shù)日，仿佛那樣就會在某一日看到那個人、那個魔，忽的，在人群中凝形而成。

轉(zhuǎn)眼又是二十年，他已從蜀山大弟子，成為了執(zhí)劍長老。

皆因他每日的時光，除了思念的那一刻，已全數(shù)盡與了練劍，打坐。

皆因他的心，除了思念那一刻，已全數(shù)變作了空白，這世上，除了見他，他已再無所求，除了見他，他已再無所懼。

他看著世事變遷，想著他的莫離，如今又是哪般模樣呢？

那一日，人潮中驀的清醒過來的魔，看著周圍的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下意識的收斂氣息。卻又莫名的扭頭往遠處的高樓看去。

魔的目力很好，高樓上并無一人。

魔聳了聳肩，也不去多想，混入了人群中。

魔成形后，每日無所事事。按說身為一個魔，他不該混跡在這修真第一大派蜀山山門下的山城里。這里除了大量的凡人外，還隨時會出現(xiàn)蜀山弟子，還有各類修者。

唯獨不會有魔修。

更不用說他一個標(biāo)準(zhǔn)純粹的魔了。

此地靈氣縈繞，是個魔都不會太喜歡。

不過，他不是一般的魔，他是一個大魔，非同一般的大魔，只要他不說，很難有人會猜出來的大魔。

他什么也不怕。反正，若他不想，誰也發(fā)現(xiàn)不了他，若他不愿，誰也別想抓住他。

作為如此能耐的大魔，他完全可以隨心所欲的做任何事。

所以他就隨心所欲了。

呃，他隨心所欲的呆在這座城池里，每日游蕩，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說起來，若是讓別的魔知道，只怕是會笑死。

魔就是欲望的集合，黑暗中誕生的他們，怎么可能這么“清心寡欲”呢？最不濟，手上也總要沾點血腥吧？

但他卻興趣缺缺。

他的眉心藏著一滴精血。

里面靈氣滿溢，散發(fā)出來的氣息，都是那般的清甜誘人。

他本是想把它煉化了的。

但壞就壞在他想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樣。

他喜歡那種身形矯健的，笑起來很甜又很男人的模樣。

他最不喜歡若女子或少年一般纖細的身姿，或是長相了。

于是他喜滋滋的跑去照鏡子。

于是他起碼摔了上千的鏡子！

因為，他看不到鏡中的自己。

他的一雙魔瞳，讓他永遠只能看到自己純黑的本相。

唯一的一點區(qū)別，就是那純黑中泛著白光的一滴剔透的血了。

若沒了這滴血，他簡直不知道自己和一團夜色有什么區(qū)別？夜色好歹還有月光皎潔，還有星光漫天，還有夜涼如水！

好吧，夜涼如水他也有。

真真是無趣。怪不得那些魔總是動輒叫囂著要毀天滅地呢。

他蹲在誕生地的街邊茶樓喝茶，尋思著，等幾年，自己也去毀天滅地好了。

驀然，他看到遠處那高樓上站了一個人。

身邊的少年修者已經(jīng)大呼小叫起來：“快看快看，蜀山的執(zhí)劍長老！”

“果然蜀山的師兄沒有說謊，每年的這天，他們的執(zhí)劍長老都會出現(xiàn)在高樓上！”

“為什么蜀山的弟子也來了那么多？”

“呃……平日見不到長老？”一個有點憨的聲音接道。

魔扭頭看剛跳到樓上的蜀山劍修，他頗有些不信的問這劍修：“他不是你們的執(zhí)劍長老么？”

劍修憨憨的一笑：“執(zhí)劍長老平日總在閉關(guān)修煉，沒有大事不出來?！?/br>
魔神色古怪的看著劍修：“即便如此，你們有必要結(jié)對來看么？”

劍修臉一紅，解釋道：“主要是陪師妹們……”

話音未落，一個女修已跳了上來，樓梯那邊也走上來了幾人。

魔又眺望一眼，自言自語道：“很帥么？我分明見過蜀山有長的更好的……”

跳上來的女修狡黠一笑：“帥倒不是最帥，冷肯定是最冷！還有，長老若是愿意出劍，那就真是第一帥了！”

“反正誰也不知道長老來這里看什么，就大家沒事的都來湊個熱鬧唄！”

女修這話倒合了魔的心意，讓魔瞬間看她無比順眼，他道：“受教了。”順便將酒樓里的濁氣一吸而空，更是將女修的心魔抽走了一半。

嗯，留一點給她磨礪一下心境吧！

他笑著跳下了樓，打起了壞主意。

帥倒不是最帥，冷也確實有點太冷，不過那長相他還是喜歡的。

既然不知道他看什么，但總歸身為蜀山執(zhí)劍長老，他見到魔氣縈繞總不能看著不管吧？

這蜀山他已經(jīng)呆夠了，今日便干脆鬧上一場，快活一回，也算留個念想，他日也叫人說起來，他這大魔來歷不凡！

拿定了主意，魔順了順頭發(fā)，站在人群中就開始放出了絲絲魔氣。

他的魔氣一向極淡，周圍的凡人無所察覺不說，連修者都毫無知覺。

他嗤笑著，修真界就這水平？他若是個其他魔頭，今日蜀山下的修者最少得死一半！

他無聊的伸了個懶腰，忽然魔識一動，回首往那高樓看去。

正對上執(zhí)劍長老的眼睛。

他撤去了偽裝，對著他燦然一笑。

周圍凡人修者眼睛俱是一紅。

那長老仿佛定在了那里。

他邪笑著，一雙媚眼眨啊眨，對著那人舔弄著紅唇，挑釁著，示意他，再不動手，這周圍的人，他可就笑納了！

已是第六十一年。

君凌然站在高樓上，想著那日他欺身上去，莫離不解的看著他，而他只低聲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