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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早就想死了,今天還能看到你們兩個,已是上天慈悲——”……周遭靜悄悄的。我能感受到南風輕輕刮過脖頸。魔昂跪在地上,雙手抓著爺爺干癟的肩膀,面容充滿仇恨。我則傻在一旁不知作何是好,眼見著爺爺?shù)纳眢w在陽光中蒼癟如蟬翼。許久,魔昂才把爺爺放到地上,沖進草屋里找出一把鐵鍬,開始在草地上挖,我想過去幫忙。魔昂看了我一眼,“你去打桶水來?!?/br>我提著水桶回來時,魔昂已經(jīng)把爺爺?shù)纳眢w放進了土坑中,他接過水淋在爺爺?shù)纳眢w上,然后把土都回填。一切都發(fā)生在青天白日下,一切又都像沒發(fā)生過一樣。唯有一個小小的草包寂然突起。魔昂閉著眼跪在草包旁。我也跟著跪下來,等了許久,才開口問他:“你真是我的哥哥嗎?”他沒睜開眼,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你說的事,我并不知道?!?/br>“有些隱情,我也是剛知道。但你小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要對誰報仇?!?/br>“但是……我不記得小時見過你啊。我的記憶里除了松脂的味道,就只有大?!?/br>魔昂突然睜開眼,直直地盯著我,仿佛在警告我不要說謊,“如果你什么都不記得,為什么要給我忘痛丹吃。難道不是因為心里有愧嗎?”我便把那個老者可能想陷害我的事情講了,以及如何被藏在大鵬鳥身上。魔昂聽完后,站起身,只說暫時先這般信了我。回到茅草屋中,我看到草籠里的一朝顏只剩下一層白色的灰燼。想起爺爺說過的話,這有罪的靈魂終于輪回盡了。到后園中,摘些果蔬照例做了晚飯,我盛出一碗送到爺爺?shù)那喟埃裢7诺剿请p大手中一樣。“你難過嗎?”魔昂看著我的舉動,聲音淡淡地問我。我搖搖頭。這個舉動自然而然,我忘了問我的是我的哥哥,死去的是我的爺爺,我們身上背著百年的仇恨……我只是頭腦中忽略了一切判斷,自然而然地搖搖頭,如果為這個動作追本溯源,可能是因為我才剛剛知道他們、而爺爺本也安于上天這樣的安排。或者,我只是承認自己從來不知曉哀傷該是種什么情緒。我抬頭去看魔昂,他的面色冷靜如往。“我明天會繼續(xù)找路?!?/br>“逆風往南走么?”“對?!?/br>“爺爺說那樣是走不回去的。那陣南風——”正說著,風就呼呼刮起一陣。魔昂瞇著眼睛,似乎也明白了穿越這風的難度。天漸漸黑下來。夜空中掛著星星。我躺在自己的床上。魔昂宿在爺爺?shù)姆块g。房子的窗子蓋子都被風掀走了,我能從空落落的窗口看見魔昂仰躺在床上。漸漸,聽到他悠長的鼾聲。偶爾風大了一陣,他的鼾聲立刻停下來,我看到他警覺地弓起身朝我這里探望了一眼,再重新睡下。我又做起了那個夢。我在海水中一路上浮出水面,這一次我看清了島上那個朝我擺手的神仙,他原來就是爺爺。他笑著對我說:“不急不急?!?/br>我也想笑,可是我才是一顆蛋啊。于是,我在夢里淌下兩行淚。☆、第八念清早睜開眼,透過窗口,我看見爺爺?shù)拇惨呀?jīng)空了。走出門外,見到魔昂背對著我而立,正若有所思地望著東方的朝陽。他的周身依舊只圍著那塊青色的魚皮,黑亮的頭發(fā)隨意束在腦后。雙腳站得那么定,仿佛能扎進泥土里成為晨光中的一棵樹,與昨天跪在爺爺旁邊周身怒氣的那個魔昂判若兩樣。突然,他警惕地轉(zhuǎn)過身,兩步跨到我身旁。而我也聽到了一陣疾疾的腳步聲從遠處黑土遼原上傳來。泉水被震蕩得一圈圈蕩開。白云犬跑著叫。片刻,十余個穿著獸皮的男女聚到茅草屋之前。他們的速度之快,就像一大群野獸。白云犬在我和魔昂身前,仰著頭嗷嗷吼叫。我拍拍它,它渾身輕搐一陣方安靜下來。我看向魔昂,他的目光正盯著一個女子。那女子的相貌穿著都比較突出。她毫無懼色地迎上魔昂的目光,嗓音爽利而略帶沙?。骸笆悄銚屃宋覀兊墨C物?”魔昂搖搖頭,仍是看著她,目光停在她裹著血紅色毛皮的胸口。那女子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面色似笑非笑,毫無赧意。這時,另一個小個子的女子來到她耳邊,探著頭說:“公主,找到了,就在房子后面?!彪S后,兩個男子搬過來一堆骨頭。我認得,它們是爺爺?shù)氖詹仄贰?/br>女子拎起一截骨頭,指向魔昂的眼睛,“你還有什么話說?”魔昂看向我。我便把骨頭的來歷說了出來。女子聽后,不相信地笑了笑,“凈是胡編亂造?!彪S手一指剛才那位小個子的女子,吩咐道:“把事情講給他們聽,叫他們死個明白?!?/br>矮個女子便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原來,他們在上次黑暗來臨之前出來打獵,千辛萬苦才把兩只熊追趕到這里,本已把它們打得快要斷氣幾近得手,結(jié)果卻被爺爺截了下來。他們和爺爺較量,但爺爺無論怎么受傷都死不掉,最后把他們一小隊都累倒了。“原來如此。”魔昂聽罷,若有所思,“我再捉來兩只熊還給你們便是?!?/br>“說得輕巧?!蹦莻€矮個女子白了魔昂一眼,“那兩只熊可能是魔人國里最后的兩只熊了,我們搜尋了好久好久,為了追它們才來到這光禿禿硬邦邦的荒原,隨時都有可能被渴死餓死。你上哪里再尋一頭熊來?”“把那個壞事的老頭叫出來吧?!鳖I頭的女子對魔昂說,“我要與他比試比試,如果他勝了我,今天便暫且算了,我以后再來。如果他輸了——”矮個子的女子接著說:“那就把他喂野獸,也好讓獵物長得肥一些?!?/br>魔昂聽著她們的話,已經(jīng)失了興趣,沒什么表情地回復:“可惜你們來晚了。他已經(jīng)不在,身體早化成了灰燼。不過,你們可以找我算賬。”“好??!”領頭女子眉毛一挑,“我叫魔蘭,是這魔人國的公主,你有何名頭?”“我叫魔昂,你先出手吧。”魔蘭也不客氣,甩開雙臂捏就兩拳,左拳沖向魔昂眉骨,右拳緊隨著頂向下顎。原來這魔人國的子民并沒有法術,全靠拳腳,怪不得各個長得精壯,即使是瘦子,裸露的胳膊上也是筋絡虬結(jié)、力道橫生。魔昂扯起腰身先后躲過魔蘭兩招,雙腿卻紋絲不動,不露任何慌張。魔蘭便劈腿去掃,眼見著要擊中魔昂右腿,魔昂才挪動一下,動作利落,不多一分零碎,仿佛和魔蘭事先演練過一般。打了十幾招,魔蘭摸出魔昂無意進犯的心思,便也收了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