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怎么跟你說呢？我早年在仙都曾經(jīng)聽一個卦仙說過，世間本是一個圓，而不是大家以為的一個方。他當(dāng)時就說過，你順著一個方向走，就像在畫一個圓圈，你以為你還是一直向前的，其實早就在不知不覺中逐漸地偏離了，甚至已經(jīng)走了回頭路?！?/br>
我聽著，嘴巴不由地張大了一點。

蒼耳無奈地甩甩胳膊，擺出他能做出的最最耐心的態(tài)勢，“我就這么跟你說吧，如果有一條無比長的玉帶蛇，它的身體盤在一起，頭開始朝一個方向爬，而尾巴還在原地不動，那么它的頭最終就會爬回尾巴所在的原點。當(dāng)時那個卦仙講圓講了一天一夜，我也沒能信服，當(dāng)時只覺得是他自己杜撰得嚴(yán)謹(jǐn)，驚嘆他滴水不漏的論斷。可如今見到這巨樹，我才算明白了他的話啊。他說的是真的，世間果然就是一個大圓！”

蒼耳的這番解釋之于我，就好比那些風(fēng)繞著巨樹轉(zhuǎn)。其實我懂不懂沒所謂的，但蒼耳的眼睛里容不得自己教化不了的腦袋，于是又把木司南的勺子伸到我眼前，倒扣著，讓勺底朝上。他拿指尖點了點勺底最凸的那個點，跟我說：“咱們就在這呢，大樹就是長在這個點上。無論從哪邊來，只要過了這個點，南北就換了向。”

他又把指尖轉(zhuǎn)移到勺沿上，做出朝頂端攀爬的樣子，跟我解釋說：“咱們從仙人國這么一路北來，只要過了這個點，就相當(dāng)于變成南下了。我的勺子只有一半，如果是一個完整的球的話，一路南下也會遇到南的極點，估計是在海里，然后又變成北上，就是繞著球走了一個圓，回到仙人國的起點了。這回懂了吧？”

我點點頭，這番形象的演繹多少讓我通透一竅，不過我心里還是納悶：如果我們真的是活在一個球上，豈不是要掉下去，說不定還會有大頭朝下的時候。但免得蒼耳再說出更多奇怪的話，我就順從地點了點頭。依稀記住他說過的只言片語，打算回去講給魔昂聽，隱約覺得魔昂上次拿獸甲盛水給我解釋的事情，與此相關(guān)。

蒼耳見我領(lǐng)悟終于釋懷，仰天長嘆一聲，“天地之玄妙啊，難以捉摸更難以言說！我日后一定要用醒神木刻錄一套解北書，把我這空前絕后的發(fā)現(xiàn)寫下來，也給那些愚仙們開開眼?！?/br>
“你不是說已經(jīng)有卦仙早就發(fā)現(xiàn)過嗎？”

“不一樣的，他只是猜測，他又沒到過這里，我的發(fā)現(xiàn)才是真真在在的。嘿嘿，我讀過的書十頭翠峰駱駝也拉不動，我早就發(fā)現(xiàn)，世上那些廣為流傳的論述多數(shù)都是二手加工，第一手的倒霉蛋們往往就只差那么一點點兒，就淪落為當(dāng)梯子的命了，哈哈?！?/br>
看著蒼耳臉上有種賊賊的愉快，我忽然特別、特別想給他澆下一頭冷水，而處在這天眼之地，我的靈臺也難得空明，隨口質(zhì)問他：“你不是打算一直留在魔人國的嗎？這里的魔人又不看書，你寫給誰看？他們并不在乎地方地圓，他們只關(guān)心有沒有rou吃?！?/br>
聽聞我言，蒼耳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他從樹根下隨手薅起一根翠色的青草遞給我，讓我照著樣子在樹下找，自己則靠在樹干上苦苦思索起來如何將自己的重大發(fā)現(xiàn)流芳百世。

我采滿了一筐菁草背在身上，和蒼耳走出草甸，順著青藤爬回山脊，再下山回到魔人城。一路上，蒼耳常常神游物外，不時冒出來一個怪點子。

比如，他想把自己的重大發(fā)現(xiàn)記錄在一張獸皮上，然后裝進一只蚌殼里，讓它一直漂游到仙人國的海灘被某個神仙拾起，從而一傳十、十傳百?？墒悄藝]有蚌殼，仙人國的海邊也沒有神仙。

再比如，他想讓我和魔昂帶著他的發(fā)現(xiàn)回去告訴眾仙，但他又怕魔昂搶了他的功勞。

再再比如，他說干脆跟我們回一趟仙人國，著書立說之后再回來罷了。說這個點子時，我們已經(jīng)站在了魔君的院子里。

我說：“這倒是可行?！?/br>
“可行什么？”魔昂在窗子里問我，我便把蒼耳的大發(fā)現(xiàn)復(fù)述了一下，其中顛三倒四，蒼耳自然聽不過去就自己解釋了一遍。

魔昂明白了來龍去脈，難得稱贊了一下蒼耳的腦筋，只是不能理解他：“你本是神仙，為何一定要留在魔人國？”

“因為這里風(fēng)氣正啊，草藥又多，正適合我在此鉆研天地藥理、世間輪回……”

他嘩啦啦吐出一大串話來，而我的腦袋只在聽到“風(fēng)氣正”三個字時就卡住了。

魔昂干脆直接打斷他，似不經(jīng)意地問了一聲：“你喜歡男的對吧？”

“……”蒼耳的嘴瞬時癟了，砸吧砸吧，終于嘆起一口氣來。

“是喜歡魔藏嗎？”我自以為地問。蒼耳立刻晃晃腦袋。

魔昂和我對視一下，目光交匯之后很有默契地一齊指向蒼耳。蒼耳被看得很不自在，臉?biāo)查g燒成了果子釀，唯唯諾諾地說：“我并沒有專注喜歡哪個啦，只是這里……男的多嘛，又不反對郎郎相配。”

“這里反對的?！蹦О旱瓍s不容置疑地說：“這里唯一不反對的就是禁欲，只要魔藏把異戀肅清了，自然就會想到查男男之事?！?/br>
“不會吧？”蒼耳不甚相信。

“怎么不會？”魔蘭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在院門口，她大步走過來，又徑直進了屋，站在窗下的我和蒼耳自然也跟著進了門，省得與魔昂隔窗而對。

魔蘭簡單看了看魔昂的傷口，就接著此前的話，說給蒼耳聽：“魔藏的野心之大，你是想不到的。他想通過自己的治理，讓魔人國達到前所未有的純凈，自然也容不得男男之事。他一直身為表率，你可見他在哪個男子面前輕浮過？”

我心里說我見過。但魔昂沒開口，仿佛一點兒也不記得上次魔藏的事情了。

魔蘭又說：“我此前在院子外已經(jīng)聽得個大概，你留在魔人國的初衷，確實愚不可言。”

“哪里愚？”蒼耳不服氣。但魔蘭的巧言令色是多年積累，自然能把話說完全了，“說你愚，是因為你不識數(shù)。你以為這里男的多就萬事大吉了，但多有什么用？緊要的是哪里有你要的那一個。如果這里沒有那關(guān)鍵的一個，再多也是白費。”

聽聞此言，蒼耳原本篤定的面容不由露出迷茫的神色。魔蘭乘勝追擊道：“你在仙人國不會沒有過故侶吧？”

“……呃”

“他忘了你了？”

“沒有。”蒼耳搖搖頭，“他才不敢忘了我，他只是，跟一個仙女成親了?！?/br>
“成親？”魔蘭先是一愣，但聯(lián)想到此前魔君說過的拜天地之事，自然領(lǐng)會了成親的意義，心有戚戚道：“那再把他搶過來算了?！?/br>
蒼耳抽抽嘴角，“沒那個必要。他就是那煎藥的水，在我心里早熬沒了。我不跟你們說這些無用的事情，我要回去配藥了?！闭f完，蒼耳就背起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