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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之后,重型貨車就可以上金門高架大橋了,從蘭燈直接朝城市邊緣開出去。誰都沒料到,晚上十點會有一支二十多輛車的小隊上橋,并且有兩位駕駛員是醉酒狀態(tài)。車隊追尾之后,高架上后方車速一時間無法降低,車道內大小車輛亂作一團,裝載有三十噸鋼筋的貨車不慎撞出車道,與正高速行駛的油罐車正面相撞。兩位司機當場死亡,車頭壓癟變形,前窗破碎的大片玻璃四處飛濺,油罐車泄漏,與火花迅速反應,爆炸在兩車相撞的幾秒后立刻席卷了方圓十米。氣浪將幾輛車子掀起,并把機動車道內的幾輛小排量車卷入了火海。半小時之后的九院急診處,已是人間地獄。陸柏喬和幾位不認識的醫(yī)生面對著不斷涌入的病人,忙得滿頭大汗,口不擇言,只會拼命診斷和處理。“右上腹部肌性防御,有出血!”急診處的柳懷安小柳醫(yī)生抬頭四顧,“有沒有人來搭把手!帶去檢查!”“檢查室那邊已經(jīng)排到走廊口了!”一名推著髕骨骨折的患者路過的看護師朝他大喊一句,很快消失在了門邊。陸柏喬則一臉汗水,檢查面前的病人:“心肺功能停止,有擴張性氣胸!給我粗針頭!馬上!”上次的急診小哥就是柳懷安,兩人都第一時間認出了對方,點點頭就投入到了工作當中去。看吶,這就是醫(yī)生之間的默契,他們真切地知道什么時候該做什么,活得最清醒,即便這種清醒會帶來痛苦,也不會有一點怨言。因為這都是應該的。選擇了這條路,就算每天都要為了他人痛哭流涕,也無話可辯駁。陸柏喬的雙眉已經(jīng)蹙成了緊八字,雙目也在不停流著眼淚,但手上的動作根本沒有慢下來,他在心里默念了五十聲“冷靜”,終于止住了淚水。他此時此刻完全想不起自己兩個小時之前的舉動了。說來奇妙,一個人怎么能夠如此迅速地切換到另一個模式呢?就拿厲柯嚴來說,他站在手術室里,讓一助用鉗子夾開一小塊碎rou,自己舉著工具修補病患的身體。巡回想要給他擦汗,卻被他噓開。真是爭分奪秒的一刻。他在兩小時前把跟著進了手術間的小徒弟周莜給趕上了救護車,讓她去現(xiàn)場做急救。這孩子需要敲打,同時覺悟也還不夠,對她來說,直面死亡和災禍反而成了最好的鍛煉了。厲柯嚴只想了一秒鐘,就立刻回神過來,繼續(xù)縫合下一處傷口。這位病患肝脾俱裂,腸系膜撕裂嚴重,還出現(xiàn)了骨盆非擴展性腹膜后血腫的情況。厲柯嚴已經(jīng)解決了腸系膜出血的問題,切除完破損脾臟后又馬上進行肝修補工作,骨盆和長骨還需要做折外固定。大家都祈禱著快些結束,因為下一個斷了小腿的病人還等在外面呢。幾個手術室全都亮著紅燈,手術室則站著一排又一排的病人和家屬,或緊張或疲憊,唯一的共同點就是眼神里的恐懼。所有的外科醫(yī)生,包括剛升到住院醫(yī)師的那幾位全部都被趕入了手術室。九院的不夠了,就干脆連醫(yī)生帶病人全拉上救護車,直接拉到一百碼送去另一個城區(qū)的醫(yī)院。全程超速無所謂,道路已經(jīng)清干凈,私家車都被攔在了特定路線之外,逆向行駛都沒問題。周莜到現(xiàn)場的時候,傷員的搜救剛告一段落。急救隊的隊員忙得脫不開身,嘴上仍然在不停指導著跟過來打下手的幾位醫(yī)生:“到了MCI現(xiàn)場首先不要慌,記得學校里教過的內容嗎?首先救那些繼續(xù)治療并且救治后活下來可能性大的人。分類已經(jīng)開始了,創(chuàng)傷外科的醫(yī)生和急診醫(yī)生馬上去支援!用START程序!”START是國內外處理MCI事件常用的程序。在此程序下,依靠傷員的呼吸、循環(huán)和意識可迅速將其分類,用四種顏色的標記卡把先后順序理清。這一步是最為殘酷的,同時也是最需要速度的。周莜看著手上的卡片,和幾位急診醫(yī)生一起做起分類工作。緊急組給紅卡,立刻拉去做緊急處理,有必要第一時間送上救護車。延期組給黃卡,這一批放在緊急組之后,傷勢不輕,但沒有紅組那么嚴重,可以稍緩處理。輕傷組給綠卡,他們大多只是皮rou傷,能夠說話走動,有些雖然滿臉是血,但也不過是擦破了頭皮。死亡組給黑卡,代表不可挽救的傷員。其中的人可能還暫時有著氣息,但也只是時間問題。“這邊不行了,看來是有頸椎傷,呼吸恢復不了?!币晃恢心赆t(yī)生把黑卡放到躺在地上的孩子身上。周莜心中刺痛,她立刻轉身走開,不想看到黑色的卡片。比起陸柏喬,周莜內心更堅強一些。但她不知道自己崩潰的那一點會在哪里,所以周莜的內心一直很害怕。特別是此時此刻,她尤為害怕。“聽我的話,眨兩下眼?!敝茌谝晃慌詡麊T面前蹲下來,舉起手指,“告訴我這是多少?”聽到準確的回答之后,周莜松了口氣,遞上黃色卡片。傷員分類只持續(xù)了十分鐘不到,結束后所有醫(yī)生與護士立刻投入處理工作,竭盡全力,頗有拼命的架勢。周莜腳不沾地,她的小裙子從混亂的現(xiàn)場這頭飄到那頭,她的心臟簡直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她的手臂已經(jīng)開始發(fā)酸,小腿開始打顫,長時間做胸外按壓是需要大量的體力的。沒錯,本來今晚她是去約會的。李躍剛和她告白,兩個人在外待到了九點半多,她開心極了。最后還是李躍提出來時間不早了,要把她送回去,自己還有大夜班要值。周莜住在金門大橋的邊上,和李躍隔江相望。她從剛才起就沒在醫(yī)院里看到李躍,心想著他可能已經(jīng)跟別的外科醫(yī)生去做手術了,就沒有多想。其實所有人都明白,她是不敢多想。但現(xiàn)實向來殘忍,多余的念想都容易成真。兩個小時后,凌晨一點十五。陸柏喬處理完了一位病患的燒傷,注意到大廳角落里被蓋上塑料布的幾排擔架。不知道為什么,他一眼就瞥到了邊上的一只手。手腕上箍著三圈黑色的頭繩。陸柏喬一陣心慌,突然連氣都喘不過來了。不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絕對不可能是他,不可能,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這根本不可能,沒有這種可能性。濱海城一定還有一個人也喜歡在左手上箍三圈頭繩,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br>陸柏喬走過去,僵硬地掀開塑料布,看到了一張被燒得焦黑的臉。他的頭發(fā)稍微有些長,用皮筋綁在腦后。身高一米八,是標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