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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聲機械響。匣子自動打開。謝不敏看著匣內(nèi)的東西,猛然間呼吸急促起來。他臉色煞白,拈起匣內(nèi)之物。一條束額。束額精工細作,并非他在蘇錦銹額上所見的表示庶子的月朗星稀繡,而是表示嫡子的祥云繡。為了證實,謝不敏將束額翻至另一面。繁瑣華麗的“蘇”字被繡在正中,右邊繡了表示位分的“青”和“四”,左邊是正名“麟”。蘇四?謝不敏抿著唇,臉色發(fā)白?!板\”字輩是現(xiàn)在蘇家家主,蘇家一代只生四個,蘇錦銹是老幺。對!在自己年幼時,“錦”字輩的上一代,是“青”字輩。謝不敏瞬間攥緊了手中的束額。即使蘇家再三掩飾,但蘇家的趕盡殺絕,還是全國聞名,即便這束額是唯一表示身份的工具,有了它便可四處橫行,到哪里都不付賬亦可,最后店家一季結(jié)算問總家要錢,這一條束額,表示的是耗不盡的財與權(quán)。可又怎樣?用了錢,便露了行蹤,只要有這一條束額,待到同輩長子成家,格殺勿論。蘇家人可以丟棄這條束額,但即使到天涯海角,也免不過一死,蘇家長子一向是一定要確認自己兄弟已死的收尸癖者。蘇家有的如蘇錦銹一般,光明正大地戴著,果斷求死,還有如青麟一般,知道放棄身份還是免不過死亡的,帶著束額藏匿了。若不是謝母是青麟師父的親meimei,恐怕他一輩子也不會發(fā)現(xiàn)這件事,可蘇家不同——謝不敏雙目中燃起兩點火焰,咬牙切齒。怪不得!傅如泣身在那不近人煙之地,哪里來的那源源不斷的散去功力的藥供她一日三餐般地向青麟下藥?正是她的藥,致使青麟為救他時力竭而亡。那時青麟的好友,與商升同出三師父的孫悉緣受托告知自己青麟的死因,但還說,有一半原因,時機未到,不可說——原來是這樣!心臟驟然劇痛,謝不敏嗚咽一聲,抵住心口。“蘇家……”謝不敏的聲音弱了下去,再不真切。孫悉緣靜坐于外廳,里間,謝不敏與宋矜歌正商議政事。“阿矜……”謝不敏將一卷文書放于案上,“我要對蘇家下手?!?/br>宋矜歌驚訝地睜大眼,但很快眨了眨眼,恢復(fù)過來,邊打開文書邊點頭,忽而記起一事:“秦家的事、還有阿禮手下的——怎么樣了?”“秦家正在鬧分家,我家和王家占了先,蘇家的因為長子久病出醒,晚下手了一步?!敝x不敏揉了揉太陽xue,感到脹痛得很。宋矜歌掃完文書,一臉凝重道:“阿敏我勸你不必這么急。”謝不敏白著一張臉,搖頭,語調(diào)虛弱而疲憊:“我已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了。”“我將皇商的事先定下?!彼务娓栌H自動手研墨,“謝家近幾年風頭被蘇家壓了,要重興起來才是,說來——你病這幾日我覺得重了些,要不要……”謝不敏仍搖頭,有些頭暈:“不必,我只是有些心急?!?/br>“總之先扳倒王家要緊?!彼务娓枨i運筆,“蘇家還不可與之撕破臉皮。”末了頓了一頓,“要么讓劉桁先替你盯著蘇家?”“也好?!敝x不敏深思片刻,點頭應(yīng)了,“不過他不會為蘇……”“當然?!彼务娓柰9P,盯著殿中不知名的一點,“只能借一借阿禮的厚臉皮去拜托他了?!?/br>提到姒禮,兩人皆嘆息了。孫悉緣支著頭,陷入回憶的洪流中。那時青麟已瘦成一把骨頭,發(fā)梢盡白。青麟從師掌門,所學的其中有一便是這以命換命的治療邪術(shù),平常用不到,若要救心中所系之人……青麟喚他來時,謝不敏已蘇醒,可是仍不能徹底清醒。“我要走了?!鼻圜肟葜σ话愕氖謸崦x不敏的發(fā),聽見孫悉緣到了,沒有回頭,直截開口道,“告訴他是傅如泣害死了我?!?/br>傅如泣所下之藥青麟一點也沒有碰。孫悉緣無力地扯了扯嘴角:“一肚子壞水……要是他很快為你復(fù)仇了呢?”青麟留戀地一直看著謝不敏,撫過他脖頸的紅繩與玉墜,那是自己給他的,語氣很輕:“待到天下漸定,他也成熟了,告訴他,蘇家?!?/br>“那要是蘇家也沒了呢?”孫悉緣皺眉,“他該如何?”“告訴他,天下已定,仇家已除,我會回來?!?/br>孫悉緣看不見青麟的表情,只得長吁一口氣:“可你不會回來,他以為你是會法術(shù),可你不是,死了便是死了?!?/br>“我不能讓他知道我是因他而死?!鼻圜氲穆曇袈犞盟菩α似饋?,“我不能讓他愧疚一輩子?!?/br>孫悉緣似乎還聽見一句。那聲音輕如飛羽。“我那么愛他?!?/br>“悉緣?!鼻圜胫逼鹕碚局?,“待我死后,將骨灰注入玉枕里給他——我想一直陪著他?!?/br>孫悉緣明白,他這是在告別。“你以后要多保重,替我?guī)壹覍氊悺!鼻圜腴_口說了最后一句,“能在外面等我一炷香的時間么?”孫悉緣走時,看見門內(nèi)榻上的人被青麟擁住,而后,額頂額,鼻對鼻。這本來該是幅很好看的畫面。至少一直以來,在過去,在他看來,都是。可是青麟的臉,由于生命力的衰竭,早已丑陋不堪。一炷香后,屋內(nèi)傳來一聲沉重的落地聲。孫悉緣不敢開門。但他還是開了,男人本不該哭泣,可眼中有水跡不住地滑下,而后他看到那一團碎片一般血rou模糊的東西,一邊干嘔一邊落淚。逆天者,不得好死。后來謝不敏清醒過來,孫悉緣將玉枕遞與他。“他是怎么……離開的?”謝不敏別扭地忍著淚,目含血色。“很美,很美,就像星星散落開來一樣,很美?!睂O悉緣壓下心中對這個孩子取走了青麟的怨與恨,勾起一個笑,“他說他很愛你,他會回來的,然后就散成星光走了,他是個很好的人,長得也那么俊,老天爺不忍對他下手的。”謝不敏鄭重地點點頭,好似確定了什么。孫悉緣默默離去。不過都是自欺欺人罷了。孫悉緣把玩著手中的杯子。青麟,你才不是什么好人呢。你是一個為了謝不敏,能自私到令人發(fā)指又理直氣壯的禍害。謝不敏前去找劉桁。劉桁已從蘇錦銹的住處搬回淇奧閣內(nèi)。淇奧閣內(nèi)仍是人聲鼎沸,頭牌長樂公子將被人買下,贖身出閣。他記起有一天,姒禮叫他來看好戲,本以為無人會買下的劉桁,被一個不起眼的人買走了。蘇家……謝不敏轉(zhuǎn)身向副樓走去,微風揭開了他衣袖的一角,蘇家抹額被他纏在了腕上。自淇奧閣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