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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帶了幾分笑意,令他不由深思。提起溫酌,殷鶴晟不由得就想起那個午后。說是溫香滿懷亦不足為過。溫酌不同于女子,他雖是少年到底骨量不似女子嬌弱柔暖。然而殷鶴晟心中卻不愿將溫酌與女子相提并論。他敏銳聰穎,狡黠靈動,眼里仿佛盛了一泓清泉,明亮清澈。便是頭發(fā)也格外黑亮,在陽光下閃著別樣的光華,抱著他便如抱著一團(tuán)善意的溫暖。溫酌就是溫酌。殷鶴晟如是想。他從不知自己竟會如此喜歡一個人,連自己都覺得意外。第86章第86章殷鶴晟即便冷心冷情也不是一日鑄就。他年少時也曾天真爛漫,只這宮墻之內(nèi)豈是容人安枕之地?太后向來偏寵趙氏,趙氏生養(yǎng)的皇長子又得封太子。他從幼時便知這宮闈之中乃是趙氏的天下,暗處的克扣排擠,明處的咄咄相逼,漸把他磨出了棱角,然而這棱角尚未磨礪為刺,他母親卻因病故去了。瀾嬪之死多有疑竇,她雖體弱有肺熱咳嗽的舊疾,卻未至咯血不醫(yī)的境地。何況太醫(yī)院提點、院判、副使諸多醫(yī)官竟是無一能治?殷鶴晟只恨自己年少勢弱,爭不過趙氏,眼睜睜看著母親日益憔悴直至亡故。皇帝對后宮向來興趣寥寥,難得才來走一趟。聽聞瀾嬪病癥也不過遣醫(yī)官來診治,再賞賜些補藥而已。他的心思總是在前朝,每日總有理不完的政務(wù)。殷鶴晟那時不過十歲,暗地里也為母親不平,然而瀾嬪卻看得開,勸他道:“你父皇心里也是苦,莫再拿這些小事擾他了?!?/br>殷鶴晟哪里肯信,小孩子只看到皇帝的風(fēng)光無限,合宮對父皇的敬畏向往,自然不能理解皇帝的苦處。瀾嬪搖頭道:“你看父皇身處萬萬人之上,卻不知這萬萬人的生計衣食盡在他一人肩上。皇帝雖說上承天命,也是有下御百姓治理天下的責(zé)任的。這世上站得最高者,便有擎天之責(zé)。你長大便知道了。”及至殷鶴晟逐漸長大,雖明白了母親對父皇一片溫柔賢良的體恤之情,卻又忍不住在心中辯駁母親的說辭:他只是心不在你身上,不想來見你,不過是拿那些政務(wù)當(dāng)作借口罷了。那時他已年至束發(fā),連著遭逢了喪母之痛與伴讀摯友之殤,對于皇帝心理上的崇敬依賴幾乎所剩無幾。他早早學(xué)會了自立,對于任何人都抱持這不輕易信任的態(tài)度。既無視于旁人對他的刺探挑撥,又在言行舉止上謹(jǐn)慎異常,分毫不留把柄,漸至冷情。相對于太子的庸庸碌碌,他的克勤克儉,文武雙全不過使他得封了洛王的封號,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令他深覺諷刺。這太子的寶座難道我就坐不得么?他這么想著,也默默地有所動作了。對皇帝表面的恭敬和順之下隱藏了一些不為人知的輕蔑。于他內(nèi)心深處,他甚至對父皇有著難以消融的鄙夷。一個政績卓越的天子,竟然會放縱母后和趙氏在這后宮中頻繁的作惡,這天子的賢德又何在?他又何嘗配得上他母親的一片體貼愛慕的情誼?便是皇帝對于霜君的懷念也被他視為惺惺作態(tài),他既覺無味又覺好笑。他時常暗暗地想:他的父皇或者只是一個懦夫,在霜君尚且活著的時候不能守護(hù)卻又在他死后做這癡情姿態(tài)又有何用?然而這諸多的情緒卻又無人分享。感情是多余的,殷鶴晟想。他想起溫柔而早逝的母親,想起跋扈驕縱的德妃,想起他冷漠嚴(yán)肅的父皇。他只想早日登上天下至高,做那擎天之柱,為萬萬人之棟梁,為萬萬人之所景仰!第87章第87章殷鶴晟離京,京城的一應(yīng)事務(wù)交給季庸。季庸雖看著不靠譜,成日笑呵呵的,做起事來卻是快準(zhǔn)狠。溫酌生辰才過沒幾天,殷鶴晟就收到了季庸的密函以及溫酌的來信。事實上,季庸那天除卻給溫酌送去了引發(fā)軒然大波的賀儀外,還帶去了殷鶴晟的信箋。只是溫酌直到晚上才有功夫看。信不長只說是覺著這羊脂玉好看配得上溫酌的人品,又盼他長一歲多有進(jìn)益,學(xué)有所得。他一個做王爺?shù)募幢阌袑W(xué)問也不會在心儀之人的面前賣弄,寫的話也是樸實之極,說是兄長對幼弟的叮囑也不過如是。溫酌來來去去看了幾遍也沒看到殷鶴晟給他寫什么情話,心里略有些失望,轉(zhuǎn)念一想要是殷鶴晟真寫些情話什么給他估計反而古怪。至于什么君子佩美玉的鬼話,溫酌也不至于被他迷昏頭,這禮明面上是送與他的,實則還不是給旁人看的?滿京皆知襄陽侯要給世子選個出挑的世子夫人,這下鬧出來,還有哪戶人家敢結(jié)親?殷鶴晟雖給他解了燃眉之急,卻招呼不打一聲就把他推到這風(fēng)口浪尖來了。溫酌免不了也有些怨氣,暗罵洛王霸道。溫酌思來想去,忍不住還是給他寫了回信,他這回信卻是千頭萬緒一番絮叨,一會說這禮未免露了行跡,叫賓客們猜忌他們的關(guān)系,一會說他爹如何數(shù)落責(zé)備自己,一會又說今天得了哪些東西,一會又想起西北寒冷囑咐他一定要防寒保暖多多保重,寫完一看足有七八張,又覺不妥,匆匆撕了重寫。及至回信送至殷鶴晟手中,也不過寥寥幾句。一張素白信紙上寫道:前日上京初雪,想必郎州天寒地凍,萬務(wù)珍重。蒙君厚意得贈生辰禮,然則寶物貴重,酌無功不受祿,恐難從命。京中一切安好,勿念。殷鶴晟默念一遍,溫酌的字并不難看,只是因著楊學(xué)知迫得緊,他寫出來的字中規(guī)中矩的,難免有些匠氣。然而這表面工工整整的字卻仿佛帶著溫酌的生澀,讓殷鶴晟不由聯(lián)想溫酌伏案寫信時的容姿神態(tài),幾乎連他臉上的埋怨都盡收眼底,不禁莞爾。洛王以往并沒有這種“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的情致,說到底還是缺了那個能讓他惦記的人。第88章第88章殷鶴晟回想起第一次見到溫酌的場面。那會溫酌尚且還沒發(fā)福,也不像后來那么混蛋,不過就是個尋常的小孩子。還是佳安公主帶著他進(jìn)宮給太后請安時同他遇上的。年長有身份的婦人總有含飴弄孫的趣味,進(jìn)進(jìn)出出總愿意把最嬌寵的孩子帶在身邊,佳安公主也不例外。當(dāng)時諸人說了什么他早記不得了,唯獨還記得溫酌膩在他祖母身邊,佳安公主說話時不時就要看這孫子一眼,那眼光里難掩的喜愛與自豪。溫酌小時候就長得不錯,只是遠(yuǎn)沒有如今的這份伶俐,反倒有世家子弟身上那種黏糊勁,看得出在家中應(yīng)是非常得寵的。殷鶴晟對于溫酌大約還是有一絲羨慕的,畢竟他備受長輩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