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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下官這兩日讓手下人暗中查訪京中所有藥店、醫(yī)館,查出最近三日內(nèi)一共有三十八人買過配制雄黃散的藥材,其中二十五人是直接委托醫(yī)館配制,剩下十三人是只買了配方藥材,回去后自行配制。那淳于傀精通藥理與煉丹術(shù),必不會委托醫(yī)館來做這件事,下官于是讓人著重核驗了自行配藥的十三人,他們其中有兩名馴蛇師,兩名釀酒師,其余九人都是農(nóng)戶,購置雄黃散是為了驅(qū)除田地里的蛇蟲,并無可疑之處。侯爺,會不會那淳于傀是在外地配好藥,直接攜帶入京的?”衛(wèi)昭神色淡淡:“不會。章太醫(yī)查驗過刺客喉間的雄黃散殘留,無論色澤氣味都很新鮮濃烈,配制時間不會超過三日?!?/br>堯靜更加焦灼:“可要下官再去核驗一下另外二十五人的身份?”“不必了?!?/br>衛(wèi)昭目光幽沉,冷聲道:“淳于傀性狡猾,又精通藥理與煉丹術(shù),制散制粉絕不會假手他人?,F(xiàn)在你需要去查另一件事?!?/br>堯靜如獲救星,連忙洗耳恭聽。這個夏日,顯然是對他們大理寺極不友好的一個夏日,那些諦聽殺手的尸體還沒涼,緊接著就出了敬王謀反、太子遇刺兩樁大案,整個大理寺幾乎都忙得晝夜顛倒,腳不沾地。偏忙成這樣,兩樁案子都還沒有實質(zhì)性的進展,自入大理寺,敬王便做起了聾啞人,該吃吃,該喝喝,但面對三司提審,自始至終都只有兩個字“冤枉”,其余事一概不提,一概不知,一概不認。而刺殺太子的兇手至今仍沒有任何線索……堯靜時常覺得,等陛下耐心耗盡,自己這個大理寺卿恐怕也該引咎辭官,回家種田了。譬如今日這喪氣結(jié)果,就是借他堯某人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直接去御書房向陛下匯報,他只敢先來找衛(wèi)昭商量一下對策。衛(wèi)昭側(cè)身望著虛空處,瞳孔微壓,薄唇抿成一線,這個角度顯得他面部線條格外剛硬,并露著幾分平日根本不會表露在外的殺氣。“堯大人的思路沒有錯,只是,本侯若是淳于傀,絕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線索給大理寺抑或其他人去查?!?/br>“堯大人現(xiàn)在要查的不是三日內(nèi)從某家藥店或醫(yī)官購置雄黃散的人,而是三日內(nèi)從不同藥店、醫(yī)官配齊雄黃散配方的人。而且以淳于傀的心計,他絕不會只拿一種藥,他極可能把每一種藥都混在不同的藥方里。此事難度的確有些大,大理寺若人手不夠,本侯會向陛下奏明,讓宗律庭的人一道協(xié)助大人行事?!?/br>“侯爺?shù)囊馑际恰眻蜢o一喜,猶如醍醐灌頂,道:“下官這就去辦!”……穆允是不大愿意回承清殿的,因為這個時辰,昌平帝多半已經(jīng)回到殿中處理奏折。從之前受傷到這次遇刺,他和這個便宜父皇還沒有正面遭遇過,他本能的抵觸。他既不愿意聽那些毫無意義的悔恨懺悔之言,也自認為沒有那份寬宏大度去原諒這個“生了他卻沒本事養(yǎng)他”的生父。他從記事起,便被丟棄在宮中最暗無天日的地方,和其他同齡的孩童一起接受最殘酷最冷血的非人訓(xùn)練,甚至因為那人的“特殊關(guān)照”,他每日的訓(xùn)練強度要比所有人都強,當身體因為超負荷的訓(xùn)練漸漸機械麻木,別說是皮rou傷,有時骨頭斷了,那痛都要遲鈍好久,才經(jīng)由同樣麻木的神經(jīng)傳入大腦。每日里由神經(jīng)傳入大腦的傷痛實在太多,他根本反應(yīng)不及,只有夜深人靜時,身體放松下來,那些傷痛才會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折磨得他睡不著覺。他有時甚至渴望能像其他孩童一樣,每日都有定量的文殊蘭可以服用,麻痹神經(jīng),麻痹意識,麻痹五感六覺。可他并不能每日都服食文殊蘭,因為他還頂著一個可笑的皇太子身份,很多必要而禮儀繁瑣的活動,需要他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衣冠楚楚的去參加,即使他已眼冒金星瀕臨虛脫,即使他斷掉的腕骨還沒來得及接,即使華服之下,他不過是一個身上纏滿厚厚繃帶肌膚上布滿丑陋傷痕的破布娃娃,跟“尊貴”二字扯不上半點關(guān)系。所以即使是最炎熱的夏日,他依舊會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披風(fēng)里,遮住滿身的血腥味兒與滿身的新舊傷痕。而除了這些必要的需要太子露面或參加的活動,他還經(jīng)常需要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配合“疼愛他”的父皇的演出。“宛夜?!?/br>那個令他恐懼、那個令他日日深陷噩夢的男人喜歡如此喚他。“你和朕,都是這世上的可憐人。朕的苦,朕的痛,只有你體味的最深。所以,只有你,最有資格當朕的太子。”“宛夜,今日朕心情不好,你說朕該怎么辦,心情才能好一些?!?/br>這是他年幼時最害怕聽到的一句話。而所有武帝的心腹內(nèi)侍,也會在這時候識趣帶著所有宮人的退去大殿,因為他們知道,陛下又要開始折磨懲罰太子了。小小少年的慘烈呻.吟往往來不及呼出,就被拖進更黑暗更幽謐的大殿深處。“宛夜,今日朕心情不錯,但身子不大爽快?!蹦腥诵σ鉁厝岬耐骸敖褚鼓懔粝?,陪著朕?!?/br>這是他年幼時最害怕聽到的第二句話,因為每到這時,他就需要高捧著燭臺跪在床前為他侍疾,從深夜一直跪在天亮,甚至是第二個深夜,即使guntang的蠟油滴在手背手臂上,也不能顫抖絲毫。久而久之,即使后來他不得不靠服食文殊蘭才能入睡,夢里也全是血腥、黑暗以及那個一身龍袍的男子冰冷憎惡的眼神,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在夢里也在祈禱,祈禱他的父皇心情好,無病無災(zāi)。他甚至想過服毒自盡,割腕自殺,投湖而死。他想過無數(shù)種自戕的方法,甚至有一次,他真的沉進了冰冷的湖底,體驗到了那種窒息的快.感,可惜他最終沒有死成。他,是不會允許他死的。為了懲罰他,他把他丟到了那個惡魔手里,讓他徹底墮入人間地獄。后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真的漸漸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為何會來到這個世上,也忘記了生父、生母、父皇這些刺痛他神經(jīng)的字眼。后來,那個男人真的死了,臨死前,他把他叫到身邊,微笑著道:“朕走了,放心,朕不舍得帶你一起走,因為你真正的痛苦和噩夢,才剛剛開始呀?!?/br>他身披重孝,立在殿門后,麻木的望著那一輛又一輛號稱是新帝家眷的馬車駛進宮門,麻木的望著那些裝飾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