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他無奈的嘆氣聲，沉默片刻后，他說：“我?guī)湍阆胂朕k法。”

他所等的其實無非也就是這一句話。

中午過后，仇天酬就帶著阿二那條狗走了。餐桌邊，蕓湘換了身衣服，一言不發(fā)吃著飯，改改上樓把午飯送到惠娘屋中給四姨?；菽镞€沒醒，女人躺在床上，四姨動手替她卸了臉上的妝，不施粉黛她那臉看起來便顯得蒼白，不帶血色。面頰上的淤青看起來觸目驚心，改改的心沉沉下墜。

有時候想，要是當(dāng)初不來學(xué)戲去學(xué)武該如何。要是自己是個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也好，看自己mama受了這般苦，拿上砍刀去與那群畜生拼命就是，用自己的命把她遭的委屈一股腦的討回來。

可惜不是。這事情頂多想想，就算是像蕓湘那樣帶條狗去狠狠教訓(xùn)一番戚三都做不到。

不如一個孩子。

有時候真是羨慕蕓湘那樣的孩子。

四姨用著飯，輕聲問了改改蕓湘的事，改改原本想借口說那孩子出去耍鬧，沒什么事，就此隱瞞了下來，但四姨耳朵尖的很，在屋里待著早聽見他們天井里頭說的事了。

“蕓湘那孩子，是跑出去折騰戚三了吧？”

改改沒答話。四姨那勺子在粥里頭繞了一圈又一圈，末了道：“那孩子，那孩子是個好樣的。可到底還是惹到了人，改改，你做師兄的一定要護(hù)住她，別讓她出一點岔子了?！?/br>
“我曉得的，四姨?！?/br>
“一會兒，讓如笙去找戚三說一聲，mama身體不舒服，晚上去不了了。要錢就給他錢，實在不行，你想辦法，跟如笙兩個人去頂一下?！?/br>
“嗯?！?/br>
下午的時候天陰惻惻，小雪飄落下來。改改把傘撐開，一手?jǐn)堉珞贤t濤書寓那走。路上師兄弟兩個都靜默無言，等到了那兒，和下人說了來意，進(jìn)屋看的時候，戚三的手上綁了繃帶，齜牙咧嘴還在罵咧上午的狗和小孩。

改改裝作不知道這事的樣子與他坐下聊了兩句，說道惠娘的事情，只稱是病了，又說自己與師弟晚上可以過來。

戚三做為難狀：“哎，不是我不想，只是這個日本老板說了，他們那邊的居酒屋里頭，沒有說讓男人來彈曲的。”

“就是做打雜的都行，戚老板，你看都快過年了，也讓我們家安安穩(wěn)穩(wěn)過過去吧?！?/br>
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個紫紅色的錢袋子悄悄塞進(jìn)了他手里：“過完年以后，希望大家都能安心開張，有錢賺大家一起賺，戚老板覺得呢？”

戚三嘿嘿一笑，把錢袋子收進(jìn)了自己懷里：“改改小老板都這么開口了，我還真能強求你們惠mama來嗎？這事你放心，我會跟那上頭好好說的，您就安心過個年吧。”

如此便了解一樁事，回去的時候，改改把如笙送到了家門口，跟他說：“你好好在家看家，我出去逛一圈，問問看幾家茶樓過年邊到底還要不要人，也問問開年以后有什么打算。要是還能有人愿意出來聽?wèi)?，那我也找?zhǔn)了機會，好好唱個幾場。”

“師兄，我跟你一塊去吧？”

“不用。我去去就回?！?/br>
光求人也沒用。關(guān)鍵時候還是該求己。

大部分酒家這幾天都關(guān)門了，一方面是投降淪陷，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將近年關(guān)。改改去了幾家相熟的，后門由小二領(lǐng)進(jìn)去，跟掌柜的聊一會兒，大多都說開年以后的事沒個準(zhǔn)數(shù)。要是真的像保長說的，保證每家都能正常營業(yè)，那屆時一定會去請改改。

“就是這唱的內(nèi)容……”問道童老板時，那中年人是這樣告訴他的，“我問是問過了，開春開年了以后，唱可以唱，但唱的內(nèi)容，但凡是帶一丁點反動的，都得當(dāng)心著。這周圍一群走狗盯著呢，我怕招惹上事。”

大家都曉得明哲保身的道理，這個節(jié)骨眼上了，誰都不想出事。改改說知道這個理，就算開口唱了，也不過是些惹人高興的曲目，一些個情情愛愛的東西，犯不著會招惹上那些人。

“、、這種就不能唱了，不過我想改改，你是曉得的，反正過完年，我叫人去請你，好吧？”

“好，童老板這句話我就放心了?！?/br>
“不過，你曉得，我想想明年日子不會太好過，所以……這個鈔票啊……”

“哎喲，都是老朋友了，你看著給我好了，我也是家里沒辦法，勉勉強強糊口度日，曉得你們難處?！?/br>
“不過你不要慌張。要我說，”童老板把二郎腿一翹，瓜子往嘴巴里面送，“淮景河的生意，開春以后，肯定會回暖的。不要著急的。就算是這樣的時日了，該到溫柔鄉(xiāng)里找溫柔的人肯定不在少數(shù)。有錢人還是有錢人，不過是一時半會兒叫日本人嚇到了罷了，等發(fā)現(xiàn)日子跟原來一樣，那肯定也就沒什么顧慮就來了?！?/br>
“哎……童老板，你不知道，淮景河邊有點名氣的妓女都招到日本人居酒屋里頭了，剩下的書寓里都是老弱病殘，要不就是男孩子男娃娃。你說一家家書寓這塊還有什么賺頭。”

“說到日本人的居酒屋?！蓖习鍦惲诉^來，“是不是說，分了一二三四等，越是下面的，越是不給休息？一等的，還有日本女人？”

“聽說是這樣的。好看的幾個名妓一等二等，我們mama那個身段模樣長相，叫他們排去了三等屋，我氣呀氣死了?！?/br>
童老板也連聲嘖嘖：“太不會看了，惠mama風(fēng)韻猶存，半老徐娘味道最好，排到三等屋？哎喲，真是糟蹋！”

“可不是嗎?！备母牡痛沽嗣佳酆盟票г?，“不過要是去替她講話的人多了，說不定能往上頭排上去。你說惠mama有那么多的老主顧呢，就算是在居酒屋里頭，也比那些雛妓的名頭大?！?/br>
“那……年紀(jì)擺在那里……”

“就是年紀(jì)擺在那里，更加cao勞不得了呀。你想想我們mama什么年歲了都?！?/br>
“這話也是。要不這樣，我過幾天跟幾個老客說說這事，讓他們?nèi)ゾ泳莆菽抢锟匆豢?。不過說真的，開了以后還沒什么人敢去呢，大部分都是日本軍官過去，咱們城里的平頭老百姓，有點脾氣不想舔日本人屁股的，誰會到那里去?！?/br>
改改說：“這道理我明白。童老板有心幫忙我已是萬分感謝。走一步看一步，就像您說的，就算是淪陷了，這樣的時日了，淮景河的生意總歸還是要做的?！?/br>
講到這，改改已起身要走了，和童老板作了揖：“那就等您開春來了。”

“好好，等開春了，我去請你?！?/br>
如此又走了三四家，大多是一樣的說法，過完年以后看形勢，要是好，便開春后上門請了來。

說了多少遍，不想做那猶唱后庭花的人，可事到如今了，又不得不重新拿起手里頭的琴。回了家，如笙跟蕓湘兩個圍著炭火，一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