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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綠眼睛的鬼東西指責他殺了自己的時候,科特總會惡聲惡氣地罵道,閉嘴,老子在戰(zhàn)場上殺過很多人,根本就不記得殺過誰了,當然也根本就不在乎。后來便任由它去說了。科特確實是記不得,也確實是不在乎的。他的政府給了他一把槍,幾包子彈,賦予他最光榮的沖上戰(zhàn)場的任務??铺叵耄赃@小鬼有什么立場來怨恨自己呢?它應該去怨恨自己曾經(jīng)國家的當權(quán)者,竟將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人派上了戰(zhàn)場。但科特轉(zhuǎn)念又想,或許那是因為他們的正規(guī)軍都已經(jīng)被消滅得差不多了吧。剛在臨時住所安頓下來的科特也漸漸習慣了身邊總跟著這么一個鬼東西。南方世界里充滿了溫暖得多的陽光,有些牧場就在街道旁邊,牧草瘋長。科特偶爾會去商店采購食物,每次都會一次性買很多。他不愿意到人太多需要排隊的商店里去。總有人會打量他的腿。一開始科特每次都很暴躁。他總是狠狠地瞪著對方,直到他們收回視線。后來科特也就越發(fā)沉默寡言起來,目光不在看向任何人。只是買的酒一次比一次多了。但漸漸地,科特發(fā)現(xiàn)這并不能解決問題。他決定回國。“你回去也沒有什么用。而你不是曾經(jīng)期望等到自己可以順利地用拐杖了以后再回去嗎?”小鬼尖聲笑著,“不,你不必說怕未婚妻擔心惦念了;她并非是沒有收到你的電報。她已經(jīng)嫁人了。”科特只是沉默地收拾著東西。他已經(jīng)習慣了由身旁的小鬼來告知他各種各樣的、來自新世界的壞消息。“你昏迷了五個月,戰(zhàn)爭結(jié)束以后,她來看過你一次。便再沒有來過?!毙」硪膊辉谝饪铺氐某聊?。它自顧自地說著,“不然你為何不立刻回去呢?要知道,你的腿已經(jīng)沒了,治不好的。沒了就是沒了?!?/br>科特將一些毛線襪子亂糟糟地揉成一團,塞進了行李箱的角落里。“而你的政府也不會再給你任何嘉獎了。是的,你殺了一些人,作為你的功勛。但顯然,現(xiàn)在功勛也沒什么用處了。你沒有立刻回去,是因為你知道,回去后自己的生活也會同樣,一團糟?!?/br>那鬼東西甚至唱起了歌。那是極其安靜、似乎能撫平一切傷痕的曲調(diào),卻讓科特覺得刺耳煩躁。“你沒地方可去了,科特。你就這樣困死在這個國家里吧。爛在這片土地里?!毙」碚f道,“即便你想要逃走,也是永遠無法擺脫我的。我會一直跟著你,直到死亡同樣將你帶走?!?/br>科特忽然低吼了一聲,將行李箱沖著那鬼東西砸了過去。沒扣上鎖的箱子砸在了對面的墻上,東西全都散落了出來。稀里嘩啦。“我受夠你了。”科特喝了兩瓶烈酒。他罵道:“我不管你他媽的是從哪里來的!是的,我是殺了你,我殺了很多人,但為了正義。我從未做錯什么,我不需要恐懼你?!?/br>“科特,你做過噩夢嗎?”那鬼東西坐在了窗子的一側(cè)。它沒有看科特。它在望著照耀這片土地的月亮。“沒有。”科特將空瓶子砸了過去。他醉了。醉得要命。“你做噩夢了,科特?!?/br>“沒有。”“人人都會做噩夢的,科特?!?/br>“但我沒有——”“你每天晚上都在做噩夢?!?/br>“我沒有。”科特又開了一瓶酒。他握著酒瓶頸往嘴里灌著,淅淅瀝瀝的烈酒有一部分沿著他的脖頸往胸膛流去。另一部分便往胸膛里面流去。科特做噩夢了。每一天。戰(zhàn)爭結(jié)束后的每一天。離開了醫(yī)院,住進了這處他的政府好心給安排的臨時住所里的第一天下午,科特沒有吃晚餐。他的午餐也只是在離開醫(yī)院的時候,醫(yī)生慷慨贈予的一只胡蘿卜餐包。科特很餓,但他不能再出門了。他的那只好腿又脹又疼。醫(yī)生建議他再晚一個月出院,并非是沒有道理的。應當說那是專業(yè)人員無比正確的決定。盡管科特在已經(jīng)消失的那片戰(zhàn)場上征戰(zhàn)過兩年多的時間,但他顯然在醫(yī)學領(lǐng)域并沒有什么造詣。但科特堅持。科特認為所謂的“復健”——管它是叫什么玩意兒呢,那些讓他適應自己沒了左邊三分之二的腿的“治療和訓練”——自己同樣可以做到。他不愿再呆在醫(yī)院里了。雪白色的墻,統(tǒng)一的藍白條紋衣裳,目光充滿同情的護士小姐——同情心是好事,但科特是個軍人。他不接受同情。此外,還有那只鬼東西。醫(yī)院的環(huán)境使科特感到煩躁。而最終,醫(yī)生也妥協(xié)了。畢竟科特醒過來了,腦震蕩的后遺癥似乎也對他造不成多大影響。“您的確是個好軍人?!崩厢t(yī)生向他致敬,“您的生命力和意志都十分頑強。這或許是來源您堅定的信仰?!?/br>他說道。五個月以前,在這里剛剛被攻占下來的時候,政府軍便派了醫(yī)生和護士進駐,以期為他們醫(yī)治戰(zhàn)爭中負傷的英雄。而醫(yī)院里設備還未被檢查完畢的時候,科特便被送來了。“您當時鮮血淋漓?!?/br>醫(yī)生的視線刻意避開了科特的腿,而科特察覺得到。“您是個令人敬佩的戰(zhàn)士?!贬t(yī)生一邊為科特收拾著他的隨身物品,一邊繼續(xù)說道,“臉上寫滿了剛毅與忠誠。我相信您從不會懼怕任何事情的。”他這樣說著。在低頭想要給科特的東西打包的時候,目光再一次不甚巧妙地避開了科特的那只斷腿。科特明白。醫(yī)生希望他能夠妥善地接受失去左腿的事實。并對此抱了很大希望。畢竟在發(fā)覺這件事的時候,科特發(fā)xiele一番;而從那以后,他便再沒就此哀嚎抱怨過。但他搞錯了。醫(yī)生搞錯了。科特是個軍人,他不接受同情;自然也就不接受向任何人坦誠自己的痛苦。榮譽感始終鐫刻在他的骨子里面。這使得科特無法傾訴痛苦,也從不求助。在第一天離開醫(yī)院的夜晚,他也同樣。盡管政府的醫(yī)生和護士十分好心,承諾愿為他提供任何幫助??铺匾膊辉赋姓J,現(xiàn)在的他連一個胡蘿卜餐包都無法自己前往購買。他只得躺在床上,忍饑挨餓,并祈禱自己能夠快些睡著,好不再受此苦難。那鬼東西難得沒有嘲諷他,而只是在床腳處坐著,靜靜地望著科特。剛開始科特閉著眼睛,假裝意識不到房間里還有其他事物存在;后來他仍是感到煩躁,不得不睜開了眼,跟那鬼東西綠幽幽的漂亮眼睛對視著。“你在嘲笑我。”“不,我沒有?!?/br>“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