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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嗆出的鼻涕和眼淚糊了他滿臉??铺剡呁逻吙蓿钡轿咐锟湛杖缫?,什么也不剩。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科特在他那張小床上呻吟翻滾著。床單上沾滿了嘔吐物,氣味難聞。像是尸體腐爛的味道。“你做噩夢了。”那綠眼睛的鬼東西出現(xiàn)在科特的眼前。他仍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坐在科特的床頭,靜靜地低頭看他。“是的。我做噩夢了?!?/br>科特的眼淚涌了上來。“嘿,科特——你——唔、好小子——”“你們在做什么?”“這小鬼,什么人的兒子、誰知道呢?!?/br>“什么?”“要一起嗎?”有被運往前線的男人,也有被運往前線的女人。女人是不夠的。于是再加上被掠奪來的棕色皮膚的女人。仍舊是不夠的。小少年的臉上被血污和jingye沾染了,只剩那一雙綠瑩瑩的眼睛仍舊是干凈的。睜著。空洞而絕望。“他得為戰(zhàn)爭做貢獻。這是在為正義做貢獻?!?/br>有人是這樣說的。不管他是什么人的兒子,是死去的戰(zhàn)友的兒子,還是被掠奪了性命的村民的兒子。他得為戰(zhàn)爭和正義做點貢獻。好吧??铺匦南?。有人是如此說的。大家都是如此說的。他看著那擠成一團赤身裸體的幾個男人和一個文弱如小姑娘的少年。他看著那雙空洞絕望的綠瑩瑩的眼睛。科特摸著腰間的小刀。他加入了進去。“還想吐嗎?”那鬼東西十分體貼地坐到了床邊,看著科特一片狼藉的床鋪,“喝點水會比較好?!?/br>科特搖了搖頭。他坐了起來。幾乎是與那鬼東西重疊在了一起。而少年像是意識到了這點一般,皺著眉起了身,坐到了科特的對面。科特十分艱難地開了口,卻是干嘔出聲。“什么?”少年微笑著問道。“對不起——”科特身體向前傾。失去了一條腿而難以平衡的身軀摔在了地上。腦袋里還殘留著酒精帶來的宿醉感??铺赜X得難受,胃里難受,幾乎是像把胃袋都擰干了掛在喉嚨里一樣難受。“對不起——”他被嗆得眼淚流了出來。“對不起——”科特喃喃地重復(fù)道。他的手指顫抖地抓住了地上的空瓶子。皮膚上面黏膩嘔吐物帶來的灼熱感讓人十分不舒服。少年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用那雙綠瑩瑩的眸子。片刻后,它終于開口:“——你以為我會原諒你?!?/br>“你以為,如果我是你的幻覺,或是你的罪惡感,此刻我便會原諒你。我該原諒你了。”“你覺得我會原諒你。因為你殺了我?!?/br>“你覺得我會因此而原諒你?!?/br>“你殺了我。用那把刀子結(jié)束了我的痛苦?!?/br>“你覺得我會原諒你。因為你并沒有像他們那般對我作惡。你在心里解釋說,你救不了我。那是上級默許的,那是大家公認的。那是實現(xiàn)正義的途中必不可少的犧牲。他們說,那是我應(yīng)該為正義而做出的貢獻?!?/br>“你覺得我若是只得原諒一個人,也應(yīng)該會選擇原諒你。但我憑什么——”“我憑什么一定得原諒一個人呢?”“你覺得我是你的幻覺,而我最終會原諒你的。這樣子你的罪惡感終于會煙消云散?!?/br>“但我絕不會原諒你的,絕不?!?/br>“我恨他們,也同樣恨你。我憎恨你們所有人,希望你們都能下地獄,受盡萬般折磨而死?!?/br>“假使我是你的罪惡感,科特。我仍舊是這么站到你的面前了。你心里清楚的,是嗎?你清楚的?!?/br>“——見而不救,與惡同罪。”那一場宿醉之后睡了太久,科特這才意識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了。窗外的燦金色夕陽光沖了進來,灑得遍地金黃。他的腦袋昏脹,那條斷腿的截面也同樣是酸痛得要命。簡直就像是從那端開始腐壞一樣。“對不起——”他眼里脹滿了淚水,仍舊是這樣說著。像是只剩了這唯一的語言。周圍的鄰居們發(fā)現(xiàn)科特變了。他更加沉默、寡言,仿佛已經(jīng)沒了要說話的意圖。他變得不一樣了。屋內(nèi)的酒精味道漸漸散去,科特拄著拐杖,每天只是買吃的,吃,然后活著。就像是已經(jīng)死掉了一般。而科特的變化是從那一場自殺未遂以后開始的。那是一個冬天的夜晚,似乎沒有任何征兆,科特喝了點酒,也許是半夜里突然從噩夢中驚醒。周圍的鄰居先是聽見了大喊大叫的聲音,卻聽不清是在說些什么。似乎是一會兒咒罵,一會兒痛哭,最后又大笑著。而后他們又聽見了屋內(nèi)桌椅倒騰的聲音,再然后——“科特。你死不了的?!?/br>那鬼東西坐在了床邊。月光照著它半透明的側(cè)臉,照成了好看的象牙白,“我會讓你好好地活下去的?!?/br>它在望著科特。“活到生命的最后,爛在這片土地里面?!?/br>科特睜著眼睛。他一直沒有眨眼。科特的夢境又回來了。與之前同樣,他再次看到了“人”。那些終于從戰(zhàn)爭里面被擠出來的“人”。但似乎又多了一些并非自愿抵達戰(zhàn)場上的人物。他看見了一些被運送到前線的、說是來做醫(yī)護工作的女人們;也看到了剛剛被攻下的村子里嬌嫩的少女。她們都沒有死。她們都沒有死在他的手下。但卻比死更為痛苦一般,睜大眼睛望著他。最后那些眼睛都變成了祖母綠的顏色,集中于一張有著棕紅色頭發(fā)的臉孔上面。少年痛苦地擠在赤身裸體的男人們中間,衣服被卷了起來撕裂,下身赤裸而狼藉,汩汩流血。他在那雙綠瑩瑩的眼睛望到自己所在之處之前便想跑。他知道那雙綠眼睛會看過來的,腳下卻像是生了根一樣,一動不動,一動不動,只能站在那里。而后科特才聽見了呻吟聲、哭喊聲,還有男人們射精時候的低吼。他終于低下頭去。他看到了周圍的土地上,全都是各樣形色的女人和稚嫩的孩童??铺叵胪?,卻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也擁著一個與未婚妻少女時代模樣極為相似的女人。那女人左腿斷了,斷面處殷殷滲血。科特茫然四顧。他聽著周圍的聲音,望著周圍的人,忽然感到了無比的熟悉。于是他湊近,盯著其中一個男人的臉看著。死死地盯著。他認出那是與自己同期入伍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