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名字，有個人問他，你——

他怔怔地看著每一張面孔，大同小異。身體異常疲憊，鋪天蓋地的酸和疼，從骨頭里散發(fā)出來。發(fā)生了什么事？他想問他們，你們是誰，我又是誰……吃力地張開嘴唇，幾次之后，終于發(fā)出一個模糊的單音節(jié)。

“不……”

大腦空白一片，支離破碎的片段走馬燈似的換來換去。他好像在一個大房子里，空曠、寂靜，一只手撫摸他的身體。他害怕，哭叫，沒有人來拯救他。他躺在地上，有個人拍他的臉。他坐在公園里，花開了，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熟悉的聲音問他，“要吃冰淇淋嗎？”……

“不?！?/br>
十四

葉之蔭的情況好起來，是在醒來后第二天。

躺在病床上，葉之瀾握著哥哥的手，眼睛下面好大一片烏青。

“大哥。”

“我沒事……”

葉之瀾張張嘴，趕緊閉上，葉之蔭的眼睛很黑，沉沉的像一汪凍住的湖水，“這個樣子，倒是舒服一點?！?/br>
葉之瀾道，“你別胡思亂想?！?/br>
“我認認真真地想事情，并沒有胡思亂想。”葉之蔭很虛弱，但看著弟弟的目光異常溫柔，“你累了，回去休息?！?/br>
“我不累?！比~之瀾抽出紙巾擤鼻涕，“我守著你。”

“傻。”葉之蔭淡淡笑了，“你守不了我一輩子。”

葉之瀾晃晃頭，咬著嘴唇，將視線移向擺在床頭的一束白色百合。

剛剛蘇醒過來的前幾個小時，葉之蔭失憶一樣，問什么話，都只會答一個“不”字。葉家人嚇壞了。林慕泣不成聲，被葉之瀾派人扶著送回家中。葉紹華氣得要命，但葉之瀾動過手了，總不好在醫(yī)院里第二次鬧得天翻地覆。老爺子只恨自己瞎了眼，可現(xiàn)在說什么也無計可施，醫(yī)生講葉之蔭有可能大腦受了刺激，也許很快就好，也許一直都這樣癡癡呆呆的，智力退化成三四歲的幼兒。

傻了的話，我們養(yǎng)得起。葉紹華丟下這句話，撐不住地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葉之瀾一輩子沒流過那么多眼淚，眼睛紅腫成桃子。好在不久后葉之蔭神智逐步清醒，他認出了父親和弟弟，抓著葉之瀾的手，虛弱地問道，“母親呢……”

“在家里?！比~之瀾顧不得一群大夫盯著，泣不成聲。葉之蔭點點頭，嘆氣道，“我真是不孝啊……”

……

“你好好養(yǎng)著，研究所別去了?！?/br>
葉之蔭搖頭，“我沒大事?！?/br>
“怎么沒有！”葉之瀾緊緊握住哥哥冰冷的手，“你——”他臉色鐵青，“總之醫(yī)生說你，說你要好好療養(yǎng)。等出院了我陪你去國外待一陣，你想去哪里？歐洲？加拿大？去看楓葉的話，京都？”

“我哪里都不去?！比~之蔭道，“我的項目……”

“別管什么項目了！”葉之瀾感覺自己正在失控的邊緣，“你好好的，你身體好好，什么項目……”他痛苦地注視著葉之蔭清瘦蠟黃的臉，“我們家不缺錢，我養(yǎng)你，你好好的……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他抱著那只手哭起來。他不愿意流淚，但是他完全無法控制情緒。葉之蔭手足無措地看著弟弟，許久，他抬起打著點滴的手，緩緩地按在葉之瀾的頭發(fā)上。

“你是大人，不能哭?！?/br>
“我不哭，我就是有點，外面風大?！比~之瀾轉開頭，拿起空調遙控器，“天氣太怪了。你不是喜歡收集郵票什么的？那就去瑞士——”

葉之蔭輕聲道，“我到底怎么了？”

葉之瀾一頓，“你胃出血?！?/br>
“原來如此?！比~之蔭挪動胳膊，很釋然地嘆息，“難怪最近總是吃不下飯?！?/br>
“所以，等你出院了，我找最好的廚子給你做你喜歡的?！比~之瀾笑的極其勉強，“這兩天胃還沒好，哥哥……”

“我不餓。”

“嗯?！比~之瀾怔忪，“那就好?！?/br>
到第五天，葉之蔭已經可以坐起來了。

葉之瀾走進病房，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窗外的樹冠發(fā)呆。

“大哥。”

葉之蔭回過臉，笑了笑。

“你在想什么？”葉之瀾字斟句酌，“不開心嗎?！?/br>
“沒有?！比~之蔭道，“我在想……這棵樹長的真是茂盛?！?/br>
葉之瀾道，“別想那么多?！?/br>
葉之蔭“撲哧”笑了，“不想事情，坐在這里很無聊?！?/br>
“我陪你說話吧。”說著，坐到病床上，“你氣色看起來好了不少。”

“阿瀾?！?/br>
“什么？”

“我是個很無趣的人吧。”

“哥！”葉之瀾蹭地站起來，“你怎么這樣說自己，別聽許……姓許的胡說八道！”

葉之蔭搖了搖頭，手指撥弄另一只手背上的針頭，“我都沒什么話題和你聊天?！?/br>
“哪有啊，我們在一起——”

“我病了這一回，覺得自己好像重新活過來了?！?/br>
葉之瀾無言以對，半晌，才道，“你同事打電話來說，實驗的結果很好?！?/br>
“那就好?！比~之蔭嘴角綻開一個笑容，“我U盤里還有幾篇論文，拿去院里，給賀明?！?/br>
“好?！?/br>
“然后，”葉之蔭垂下頭，劉海遮住眼睛，“阿瀾。”

葉之瀾坐在他身邊，輕柔地按住他的胳膊，“我在這里?！?/br>
“我想起來很多事?！彼f，突然變得非常疲憊，“大夢初醒——你明白這種感覺么？”

葉之瀾驚恐道，“你，你別亂琢磨了，我……”

“我真沒事?！比~之蔭把被子拉高一點，“許天奇呢？”

“他愛死不死，王八蛋死有余辜——”

“他為什么不來看我？”

十五

“許天奇……”葉之瀾愣住了，“他沒臉來看你?！?/br>
許天奇被葉之瀾暴打之后，聞訊而來的肖陽將他帶回了自己家。

“你怎么搞的啊，”肖陽的日子也不好過，檢查報告寫的絞盡腦汁，家里老頭勒令他全部手寫，他差點一口血嘔死在書桌前，“不是才買了房？”

“完了，都完了?！痹S天奇嘴角青腫，“我和葉之瀾，算是他媽的徹底完了?！?/br>
肖陽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中午，他同事打電話說他昏倒了，我就去醫(yī)院找他?！?/br>
“那不挺好的，后來怎么會——”

“他和他同事在一起，剛抽了血。那是個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