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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鏡靠近看去,倒吸一口冷氣,“緝熙殿圖書記!松雪齋!這是趙孟頫的藏書印,還有葉盛、陸完、文徵明……真可謂傳承有序……”“這本原藏于南宋皇室,元初被趙孟頫所得,他應該十分珍惜此書,”宋文淵指著書后空頁上的小楷說道,“在這里留下了‘子孫永藏、不得變賣’的字樣,還在牒文前頁畫了自己的小像?!包S興運眼神有一剎那的恍惚,此時此刻卻絲毫不值得奇怪,畢竟,這可是宋版書,常言道,一頁宋版、一兩黃金,宋代雕版印刷技術日臻成熟,堪稱空前絕后,元代是宋代的延續(xù),而后世的明清兩代都無法追趕得上。過了很長時間,他手指微微顫抖地將古書放回樟木盒中,取下老花鏡,笑道,“既然是你的機緣,那就好好保存著,等到若干年后你自立門戶了,這本宋版書就能稱為你的鎮(zhèn)店之寶,只是你這樟木盒未免太過簡陋,不如先寄放在我的藏書室中?!?/br>宋文淵沉默不語。黃興運放軟了聲音,勸誡他,“你不用擔心,老師不是要私吞你的藏書,宋版書雖然珍貴,可我們的師生情分更加珍貴,我只是考慮到古書存放有頗多禁忌,以你暫時的條件,很難保護好它,而我的藏書室你也去過,里面光照溫度濕度都有嚴格的控制,而金絲楠木藏書柜也能很好地保護古書不招蠹蟲?!?/br>“老師你多慮了,我對你從來沒有過絲毫懷疑,”宋文淵真誠地看著自己的恩師,“只是,這卷書的來歷不算光明,我準備鑒定出準確年代之后將它捐獻給博物館。”黃興運吃了一驚,“你竟有這樣的覺悟!”“君子愛財,取之有道?!?/br>“可這卷代表的卻不只是萬貫家財,”黃興運道,“你一直想著重現(xiàn)宋家藏書樓的盛況,可若沒有宋元刻本坐鎮(zhèn),那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藏書樓,更別提藏冠江南了。”宋文淵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一瞬間心動了。黃興運微微一笑,卻沒有再繼續(xù)游說下去,而是一句話蕩開話題,“說起宋版書,當年我和你師母的相遇,就是為了一卷宋版書,那時我在小軒窗淘到一本宋版書,還在和老板講價,就被你師母橫插一杠子,我最多只肯出80塊,她卻上來就喊100元,實在是不講規(guī)矩……”宋文淵笑道,“我和康天真也是這么認識的,好巧?!?/br>“天真也這么不懂事?”黃興運饒有興趣地念叨,“那他和你師母當真是像,不但長得像,性格也像,難道……”他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蒼老的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光芒。宋文淵莫名感到一絲不悅,垂眸不說話。黃興運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天真今年幾歲?他是不是和你同年?是不是22歲?天哪……文淵,告訴老師,天真的生日是哪一天?”宋文淵皺眉,“我不知道?!?/br>“去查,”黃興運道,“你去查查他的生辰八字,我……我簡直不敢想象……”他摩梭著手腕上的念珠,喃喃道,“阿荼……二十二年了,我是如此地思念你……”知道恩師對亡妻的感情從來沒有因為歲月流逝而消減,可是看到他這如癡如狂的神情,宋文淵卻從心底騰起一絲寒冷,他走出小軒窗,站在門口望向斜對面古今閣的牌匾,腦中浮現(xiàn)出那張帶著酒窩的笑臉,心頭不由得溫暖起來。節(jié)目組從湖北回到南京之后,大家就沒有再見面,等宋文淵在嘉華拍賣行舉辦的慈善拍賣會上再次見到康天真時,已經(jīng)是一個多月以后,不知道他這段時間去了哪個旮旯,人變瘦了,嫩白的皮膚曬成小麥色,更顯得一雙眼睛亮得跟賊一樣。“我媽回國了,”康天真解釋,“為了防止被他抓去魔鬼訓練,我跑東南亞玩了一圈?!?/br>“去了哪些地方?”宋文淵笑問,“好玩嗎?”“泰國、越南、老撾、柬埔寨……要不是璧影要拍賣自己,我才不來參加什么慈善拍賣呢,喏,我還給你帶了個小禮物?!罢f著拉開宋文淵的手,放上一個古曼童。“?。?!”宋文淵整個人都不好了,“你瘋了?”“胡說什么,我這個可靈了,高僧開光的,”康天真認真地說,“我親自挑選的合適的死嬰,暗合你的生辰八字,你只要把他放在家里,每天喂爽歪歪,他就會一直跟著你,保佑你的。”宋文淵面無表情托著那個詭異的娃娃,一字一句地說,“那我謝謝你了?!?/br>“噗哈哈哈,”康天真突然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他的肩頭,笑得直不起腰來,“我逗你玩兒的,這玩意兒是假的,我在義烏批發(fā)市場買的,塑料的,哈哈哈……”說著他手往挎包里摸了一會兒,一連摸出了十八個。“……”聽著他夸張的笑聲,宋文淵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弄死他。突然笑聲戛然而止,宋文淵抬頭,看到蔣璧影從人群中端著一杯香檳款款走來,衣袂飄飄、肌白如玉,走到二人面前,視線從康天真臉上飛快地掃過,落在宋文淵身上,臉上綻開笑容。“玻璃種祖母綠,哇哦,這全套首飾真是閃瞎狗眼……”康天真諂媚地湊上去,大加夸獎,“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你閉嘴,”蔣璧影臉色沉下來。宋文淵忙打圓場,舉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輕笑著恭維,“今天真的很漂亮,祖母綠翡翠不多見,更何況水頭這么足的,你今天大放異彩、當之無愧。”蔣璧影重新笑起來,臉上浮起一層小女孩特有的嬌羞,笑著道,“文淵,待會兒我會拍賣自己一首曲子,你可一定要捧場?!?/br>“璧影,我……”宋文淵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不許找借口!”蔣璧影身體前傾,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宋文淵眉頭微皺,微微往后一閃,躲開了太過親密的動作。“算啦,不逗你了,”蔣璧影悻悻地收回手指,攏一下頭發(fā),“待會兒一定要拍賣,千萬不要讓某些庸俗的土豪鉆了空子?!闭f罷,還十分明顯地往旁邊瞥了一眼。“……”目送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宋文淵覺得自己已經(jīng)沒有勇氣往旁邊看了,因為某個“庸俗的土豪”的怨念已經(jīng)幾乎具化成蘑菇云了。“她什么意思!”宋文淵假裝沒有聽見,往侍者身邊走去,作勢要去拿一杯紅酒。“哎,你跑什么?”咦,侍者怎么離得這么遠?“宋文淵?。?!”康天真暴走了,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斜插到宋文淵身前。“嗯,怎么了?”宋文淵仿佛這才看到他,露出一個^_^的笑容。“跑什么啊?”康天真抓住他的衣角,“你還算是朋友嗎?你……你是不是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