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門，桌椅和后方大塊的圓形玻璃窗，簡潔如老先生手下的素描。

    這是女仆們的餐廳。

    傳言也就是在這里飄入埃莉諾耳中。

    實(shí)驗(yàn)室被屈瀟鎖上的日子里，這里是埃莉諾了解他目前生活的唯一途徑。

    進(jìn)出過實(shí)驗(yàn)室的中尉正拉開餐桌前的木椅，有一搭沒一搭和某位女仆聊天，他一手拿著海鮮披薩嘗了一口，邊吐槽著屈瀟的，邊贊賞披薩的美味。

    “那家伙可真是個狠角色?！?/br>
    “幾天幾夜都不眠不休，人居然一點(diǎn)事兒都沒有。”

    聽到這兒，躲在餐廳拐角的埃莉諾緩慢的松了口氣。

    他沒事就好。

    “那新任王儲在做什么實(shí)驗(yàn)呀？”接著，女仆替埃莉諾問出她最想知道的問題。

    “嗯，這個嘛……”可惜中尉也不太清楚，他干咳了聲，喝了口水，又吃了一口披薩，試圖用其他話題挽回顏面，“咳咳，你知道嗎？”

    “??？”

    “前些日子，王儲研發(fā)的藥水能讓田野里的蔬菜迅速生長呢！”滿眼的驕傲仿似他才是真正研發(fā)出藥水的人，“你不知道，那天的場面有多壯觀！奶白的小麥胚芽一下子就生長為金黃色的麥穗了！”

    “而且你知道嗎！研究人員研究過了，這些被灌溉的糧食和蔬菜都是純天然無害的！”

    “這么厲害！那他還在研究什么呀？”女仆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驚訝。

    埃莉諾比女仆先想起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記得屈瀟是在自己出血的那一天才將自封在實(shí)驗(yàn)室內(nèi)的。

    難道說……

    她可不愿意讓他因?yàn)樽约鹤兊眯量唷?/br>
    當(dāng)即提起裙擺，朝著南邊上鎖的實(shí)驗(yàn)室里跑去。

    冰冷的，寫著“閑人勿擾”標(biāo)志的實(shí)驗(yàn)室門口，埃莉諾猶豫著用指骨叩了叩鐵門。

    無人回應(yīng)。

    半握成拳的手懸停在門外，埃莉諾溫吞的耷拉下腦袋，手也跟著垂在身側(cè)，“你不用擔(dān)心我的……”

    她聲音一向很小，帶著自責(zé)和心疼，“有你愛我。我很滿足。”

    “你不需要為了我……”

    沒等她的話說完，鐵門先一步被打開。

    當(dāng)算不上陌生的淺口皮鞋出現(xiàn)在埃莉諾的視線中，埃莉諾猛的抬起腦袋，又驚又喜。

    有多久沒見，仔細(xì)算算其實(shí)也沒多久，可當(dāng)屈瀟的臉出現(xiàn)在面前的時候，身邊的一切皆因此暗淡無光。

    她看著他。

    他也看著她。

    相視無言的許久，埃莉諾才注意到男人手上還拿著一小罐粉紅色的藥水。

    想也不用想都能猜到那是什么。

    最終，他還是兌現(xiàn)了承諾。對自己的承諾，讓埃莉諾不再受疼痛折磨的承諾。

    如果這都不算愛，埃莉諾大概真的要對愛的定義產(chǎn)生扭曲了。

    眼眶變紅的前一秒，她踮起腳尖，深深抱緊了屈瀟，“我愛你?！?/br>
    很快，藥物制作的流水線形成堅(jiān)固的鏈條，兩種新型藥水都受到了極大推崇，屈瀟的地位也因此穩(wěn)固了幾分，一切都在往完美的方向發(fā)展。

    這個時候，很難有人不會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位變態(tài)科學(xué)家，運(yùn)用慘無人道的cao作手法，妄圖將人類變成人工智能，最后當(dāng)然是連同私自販賣人類的女人，一同被處死了。

    埃莉諾的奇思妙想明顯更飄忽不定一些，她雀躍著睜著自己漂亮的湛藍(lán)色眼睛，雙手拉扯住屈瀟的手腕，撒嬌似的搖擺，“那你可以研制出把人類變成人魚，再把人魚變成人類的藥水嗎？”

    如果可以的話……

    那真是太好啦！

    這樣她就能一邊回海底和家人相聚了，再一邊和屈瀟一起做人類了！不對，等等，真是這樣的話，她甚至可以把屈瀟變成人魚！

    想到這兒，埃莉諾眼底的星光不自覺更亮了幾分。

    可單純?nèi)绨＠蛑Z腦袋里能夠想到的事，屈瀟又怎會想不到呢？

    男人按了下有點(diǎn)酸痛的后脖，高大的影籠罩她，轉(zhuǎn)移話題。

    他垂頭將臉埋在埃莉諾的頸窩，宛如有待安撫的猛獸，“我累了?！?/br>
    “我們回房休息好不好？”

    隱藏在光線死角的臉上卻是一副冷冽的表情。

    讓她重新變回人魚是不可能的，

    這就代表著，

    讓她失去雙腿，也是不可能的。

    ☆、chapter50

    屈瀟說要帶埃莉諾去一趟南海。

    原因是, 怕她想家。

    時節(jié)已至八月，初秋。

    天且剛下完一場雨, 崎嶇路面被車輪和未干的雨水一起碾成泥色, 朦朧一層水汽氤氳在車窗, 將馬車內(nèi)外分割成兩個極端的世界。

    素白小臉半掩在絲質(zhì)圍巾下面, 埃莉諾視線向下, 看著自己垂在大腿上, 藏在白色手套下, 卻早已凍得泛紅的指尖。

    她吸了吸鼻子，長睫毛顫動，繼而轉(zhuǎn)向窗戶外面。

    這個天氣，冷的她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能減少能量消耗還是減少一點(diǎn)為妙。

    倏地，一雙大手覆在她的手背，輕輕摩挲。

    埃莉諾沒回頭。

    想也不用想, 都知道這雙手的主人是誰。很奇怪, 男人手上的溫度在秋冬是暖的, 春夏卻是涼的。和埃莉諾截然相反，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迎合。

    她今天不是很想搭理他, 原因有二。其一就是上述那點(diǎn)，其二是……

    出門前, 他惹毛她了。

    說到這兒, 埃莉諾就來氣。管家在出門前明明提醒過他們，今天有雨，天氣涼, 適合穿厚外套。偏偏屈瀟選擇了衣櫥里最輕薄的那件連衣裙，雖說這件連衣裙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摯愛，可這并不代表她會選擇在一個陰雨天穿它。

    馬車緩緩向前進(jìn)，朦朧下的南海漸漸清晰入眸，視線被海平面完全占據(jù)的前一秒，埃莉諾有些驚訝，并且這份驚訝替代了怒氣。她轉(zhuǎn)頭看著屈瀟，眨眨眼，有點(diǎn)不解。

    細(xì)沙海線邊緣有個缺口，看缺口底下修建著一個通向海底的玻璃管道。巨大透明，類似于滑滑梯的設(shè)計(jì)。看起來是有人煞費(fèi)苦心建成的。

    自然，能對埃莉諾這么下功夫的，除了屈瀟以外，應(yīng)該沒有第二個。

    余光看見埃莉諾迷惑的神情，屈瀟的表情依舊是沒什么起伏，有別于埃莉諾的詫異，伴隨著馬車停下的聲音，他笑著，緩慢開口，“走吧。我們?nèi)ズ５??！?/br>
    “去見你的家人。”

    萬花筒里盡是細(xì)碎而五彩斑斕的紙屑，繽紛多彩，總能勾起埃莉諾的少女夢，小時候成天抱著萬花筒把玩的小美人魚可不知道，長大之后的有朝一日，自己會親身體驗(yàn)一次進(jìn)入萬花筒的感覺。

    玻璃管道里鋪滿玫瑰和霓虹燈芯，愈發(fā)進(jìn)入深海區(qū)，愈發(fā)靈動。似星辰，似螢火蟲，更似人類偶然進(jìn)入了一具萬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