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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很疲倦。秦楷過來收走那些文件,他便朝后靠了靠,“還有事嗎?”他說話透著一股強烈的防備意味。秦楷不以為意,人對陌生的事物會天然有些抗拒。所幸顧懷余頭腦是清醒的,公事熟悉得很快。傅立澤卻忍不了,他從進門到現(xiàn)在,始終被當成空氣,“我來看看你。”顧懷余的臉微微偏了幾度,眼神未有一絲松懈的跡象,什么話都沒說。他看了一會兒,仿佛從腦海里找不到一丁點兒關于這個人的記憶,便望了望秦楷。這個暗示秦楷很熟悉,剛剛幾個長輩造訪,顧懷余也是遞了一模一樣的眼色。他輕咳一聲,正想開口,又停下來,最后只是非常言簡意賅地說,“這位是傅先生?!?/br>傅立澤無法對著顧懷余發(fā)火,但對秦楷就不怎么客氣,沉聲道,“我跟他單獨聊聊?!?/br>“不用了?!?/br>這次并非秦楷阻攔,是顧懷余自己拒絕。他眨眨眼睛,深褐色的眼珠襯得皮膚蒼白,透出病態(tài),“我累了。”被這么不給面子的下逐客令,傅立澤的表情很不好看。他盯了顧懷余片刻,似乎還是不能相信面前的人真把他忘了個一干二凈。但顧懷余正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眼神看著他,不坦蕩,有許多又冰又陌生的東西。傅立澤注視許久,意識到他現(xiàn)在不肯向自己交付什么了,真心或假意,都吝嗇至極地再也不給。秦楷十分盡職盡責,照吩咐把人請出去,又轉回來問關于爆炸的一些細節(jié)。顧懷余以一個僵硬的姿勢側躺著,看起來是想保持安全的蜷縮狀態(tài),卻囿于背上的傷而不可得。他簡單講了幾句記得清的經過,“我在游艇上取槍的時侯,還拿了簡易炸彈。”“后來應該是丟到茶桌下面了?!?/br>他半閉著眼睛,說了幾分鐘。秦楷知道人是真的精神不濟,便起身要走,讓他好好休息。剛拉開病房門,顧懷余又出聲叫了他一下,“沒什么事明天不用再帶人過來?!?/br>秦楷愣了愣,回頭看著他。“無關緊要的人我不想見了?!鳖檻延嗾f。這委實讓秦楷消化了半天,“好的?!?/br>套間里的人再不說話,秦楷小心翼翼地帶上門出去,冷不防撞見正靠在一側墻壁邊的傅立澤。男人身著單薄外套,低垂的頭上打著繃帶,平白生出幾分頹喪。但鑒于傅立澤今晚臉色沒有好的時侯,秦楷便不確定他有沒有聽見最后那句話,“傅先生還有事?”傅立澤欲言又止,轉身走開幾步,和秦楷一起進了電梯。他站在電梯里,看著數(shù)字持續(xù)跳下去,覺得胸口也有什么跟著下墜,“我問過醫(yī)生?!彼行┨仆坏卣f,“現(xiàn)在腦部的修復治療手術已經很成熟?!?/br>秦楷聽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讓他做記憶修復?”電梯內驟然安靜了,少時,傅立澤反問,“不行?”“……沒有必要?!辈恢獮楹?,秦楷直至走出電梯才回答他,“你們達成過什么協(xié)議的話,可以直接照辦?!?/br>他停頓一下,“出發(fā)前他交代過,那幾批貨已經放過港了,凍結的項目也……”傅立澤打斷他道,“和這些沒關系?!?/br>話講到這個份上,秦楷架在鼻梁上的那副眼鏡的鏡片一閃,瞥他兩眼,連日來的防范勁終于淡了些許。他朝一邊的休息室抬了抬手,“既然傅先生不趕時間,就在這邊聊聊吧?!?/br>休息室內放了一瓶開得正好的雪山玫瑰,白而淡綠的顏色很清爽,叫人心曠神怡。傅立澤坐下來等茶的間隙多看了幾秒,覺得顧懷余大約會喜歡。“他不適合做記憶修復?!鼻乜沽藘杀艏t茶過來,佛手柑的香氣悠然漾開,讓室內氣氛多少輕松一點。“有些事情忘了也就忘了?!彼庥兴福岢鲆痪渌习逭f過的話,“沒人需要知道這世上發(fā)生的每一件事?!?/br>傅立澤想反駁,卻找不到很站得住腳的理由。顧懷余喜歡他更像是做了一個非常吊詭的夢,什么也沒得到過。走到他身邊是鮮血淋漓的,握著一條斷掉的項鏈,離開的時候倒霉透頂?shù)販喩硎莻?,帶走的仍然不過是一條項鏈。這樣想讓他呼吸不暢,仿佛被扼住咽喉,只能去抓秦楷話里的邏輯漏洞,“為什么不適合做?”秦楷一時語塞,“他沒和你提過?”“接受過腦部改造的人不適合做這類修復手術?!彼f,“小余沒告訴你?顧懷沛強迫他做過改造,好在程度不高,只是淡化了部分痛覺?!?/br>講起這些陳年舊事,秦楷口吻平淡。顧懷沛被顧老將軍驕縱著長大,對奪走母親和威脅自己地位的弟弟充滿無理由的惡意,原本跟在他身邊的一些人轉向顧懷余,大多也是認為此類行徑實在叫人齒冷。他說完,看見傅立澤的神情,居然有點不忍,委婉地補充道,“先等等吧?!?/br>“醫(yī)生說過了,以后也不是不可能想起來?!?/br>從醫(yī)院回來,傅立澤換了一遍藥,潦草地洗完澡躺上床,卻又怎么都睡不著。他聽見窗外一兩聲婉轉的鳥鳴,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做了一個很短的夢。或許他這兩天看顧懷余的沉浸記錄看得有點太多,夢里竟然是顧懷余設置的某個沉浸場景。那是二十歲出頭的他,在顧家老宅的庭院里,是夏天。遠處有堆似遠山的積云,開得濃烈鮮艷的薔薇,剛擦亮的夜空仍然懸著星辰,他躬身看著噴泉的水池,漫不經心地尋找著什么東西。顧懷余就站在水池里,渾身濕淋淋的,手背在身后。“傅少,找不到就算了吧,左右也就是個槍獵的小彩頭,不值錢?!?/br>“你懂什么,阿澤說定了要拿項鏈送他那小男朋友的,哈哈哈。”是陸崇他們的聲音。應該是幾年前在顧家某個醉酒荒唐的晚上,他丟了第一次去槍獵時搶到的一個小彩頭。站在水池里的人朝池邊走了一步,臉上還都是往下淌的水珠,悄悄伸出一只手,展開的手心里靜靜地躺著那條掛著彈殼的銀質項鏈。“阿澤,能送給我嗎?”傅立澤在夢里聽見他這樣問。他忽然就醒了,按著劇烈起伏的胸口,想起顧懷余曾經躺在他懷里,盯著他,珍惜萬分地說“怕斷掉”。第二十六章從那天被打發(fā)回去之后,一連小半個月,傅立澤都沒再露面。秦秘書在感慨自己的工作輕松不少之余仔細想了想,估摸那晚他老板說的最后一句話還是落進了傅立澤的耳朵里。顧懷余的皮rou傷愈合得快,話卻很少,除了漸漸熟悉起來的秦楷和幾個親信之外,依舊不太喜歡見其他人。這讓秦楷有些頭痛。海上爆炸的消息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