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圈套，而直到被徹底卷入其中，無法脫罪，顧引川都沒法知道自己的人生為什么突然就變成了這樣了吧……

    和這件事最密切相關(guān)的人，顏右和辛銘早在十年前就從人間蒸發(fā)了，只有顧引川，獨自站在風(fēng)口浪尖，如海面上暴風(fēng)雨里的一葉扁舟，搖搖欲墜的，隨時可能被海浪吞噬，沉于深海底。

    季初羽想到自己剛來到這棟別墅里，時不時就會面對的一地狼藉；想起第一次見顧引川，月光下男人清瘦的臉上，漂亮卻空洞的眼底，毫無求生欲；想起顧引川在聽到明明是他要求的表白之后，小心翼翼問她“真的嗎”。

    這像極成為孤兒之后的她，卻又完全不同。

    顧引川的人生，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分崩離析，余下的所有風(fēng)浪，不過是他在夜深人靜時，為證明自己是否還活著，渴望聽到的一點聲響。

    沉沉呼出一口氣，季初羽搖了搖頭。

    “不用了?！?/br>
    徐鶴眉頭有些焦灼和陰沉得蹙起：“……你不信嗎？”

    “不是，”季初羽否認(rèn)，“我只是單純的不相信和討厭劉冉?！?/br>
    徐鶴怔了一下，似乎在想劉冉是誰。

    想通了，他很快有些不可思議地笑了：“初羽，你有時候真的很特別……”

    “因為不相信劉冉而偏向引川的，不夠理性，又有些幼稚，不像你。但是我怎么覺得，這好像才是你。”

    敵人的敵人……或許就是朋友嗎？

    徐鶴笑著搖了搖頭，忽然覺得季初羽這一句話，像是在黑夜里撕開一道裂痕，引進(jìn)一束光芒。

    病房那邊終于有了動靜。

    楚江一臉疲憊地出現(xiàn)在門口的時候，季初羽幾乎是頃刻就察覺了。

    她攪著手站起來了，躑躅著問：“引川他……還好嗎？”

    楚江掀起疲累的目光，扯了扯唇角：“不好。”

    季初羽咬著下唇，眼底的凝重更深。

    不再看她，楚江視線落在茶幾上，很快邁步走進(jìn)來，抬手倒了一杯茶給自己，唇瓣觸到杯沿前，他瞇著眼開了口：“不過也壞不到哪去。放心。”

    在顧引川發(fā)病這件事上，楚江和徐鶴似乎有著某種別樣的默契。

    也是，如果頭幾次見這種場面，可能還會緊張無措擔(dān)憂；

    但是如果這樣的事在這十年間反復(fù)上演，換做是誰都會有一種無力感和疲累感了。

    腦海里回想起這兩人對她說過同樣的話：“擔(dān)心也沒有用?！?/br>
    不只是勸慰，也是他們自己反反復(fù)復(fù)的心情寫照吧。

    “我……可以去看看他嗎？”季初羽攪著手，終于開了口。

    楚江掏出煙盒，動作利落地抖出一根含在唇上，又嗑出一根遞給徐鶴。

    被徐鶴擺手拒絕后，他不甚在意地打火，點燃前，抬頭問了季初羽一句：“季小姐，不介意吧？”

    季初羽趕忙搖了搖頭。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楚江抽煙。

    不過看他眼底遮掩不住的疲累和凝重，大概他只有壓力極大的時候才會這樣。

    深吸一口煙，呼出時，隨著白煙裊裊升起，楚江眉間跟著舒展了一些：“王醫(yī)生打了鎮(zhèn)靜劑，他現(xiàn)在沒有意識。你要想去的話，就去吧。”

    猶豫不過三秒，季初羽點頭道謝，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之前送顧引川進(jìn)來的其他醫(yī)生已經(jīng)不見了，王醫(yī)生一個人盯著儀器，偶爾抬眼看一眼滴液瓶的情況。

    見季初羽進(jìn)來，王醫(yī)生已經(jīng)沒有第一次的訝異了，反而臉上的表情有些放松下來。

    “徐小姐?！蓖踽t(yī)生聲音放得很輕，同她打招呼。

    季初羽點頭：“你好，我來看看引川……”

    王醫(yī)生表示了然。

    “他剛剛才睡著，身體有些虛脫，還有脫水的癥狀?，F(xiàn)在這瓶液體打完，還有一瓶?！?/br>
    季初羽的看一眼滿滿一瓶液體，視線順著透明的軟管來到了男人埋著針的手臂上。

    顧引川似乎又瘦些了，明明這陣子每餐都吃她做的飯，氣色看起來明顯有好轉(zhuǎn)，經(jīng)此一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忽然又迅速憔悴下去。

    男人臉上本就沒有rou，此刻棱角分明得讓人心疼。

    王醫(yī)生合上病歷本，看形勢主動退出：“季小姐，麻煩你在這邊幫看著點，有什么事可以按床頭的鈴。我們最近都不離開別墅的。”

    季初羽點頭：“辛苦您了?！?/br>
    王醫(yī)生搖頭，唇邊牽起一絲苦澀：“醫(yī)者本職，沒什么辛不辛苦。只是，引川身體素質(zhì)向來不算差，我們能做的也微乎其微。他的病更多是心理上的，如果楚江醫(yī)生都沒有辦法，那我們也只能是這樣吊著，治標(biāo)不治本罷了?！?/br>
    季初羽心頭一滯，直到傳來門被輕合上的聲音，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治標(biāo)……不治本嗎……

    徐鶴說顧引川的病是心病。

    根源是十年前那件事發(fā)散出的許多，積壓成了解不開的精神桎梏。

    心理學(xué)專業(yè)出身的她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尤其是了解了他經(jīng)歷的冰山一角以后。

    透明藥用瓶里的液體順著輸液軟管淌進(jìn)顧引川的身體里，靜默無聲地見證著時間的流逝。

    男人原本好看的如同自己會散發(fā)光亮的雙目此刻緊閉著，除了心電圖儀上跳動著的曲線，很難看出他的生命是否正在流失，亦或者是在流逝。

    這是第二次，季初羽在顧引川別墅的病病房照料著他。

    上一次，她大言不慚要幫顧引川洗澡，他還紅著臉為此別扭過。

    可他現(xiàn)在只能這樣生死難卜地躺在這里了。

    季初羽不是一個極富同情心的人。

    除卻在福利院時，對待那些和自己命運或同或異的孩子，她會有一種守護(hù)的心和責(zé)任感，多數(shù)時候，她很難真正地自心底里產(chǎn)生一種同理心和感同身受。

    讀心理學(xué)那些年，阮教授沒少想要刨根究底甚至是治愈她。

    哪怕是后來她讓他失望了，從喬隱時不時帶回來的消息也可以看出，阮教授始終沒有真的放棄她。

    季初羽慚愧，但也只是慚愧，她很清楚變成這樣的原因，但是如果一個人打心底里不想改變的話，那么醫(yī)生藥石都會被隔絕在外。

    之前阮教授托喬隱說給她聽的類似病例，她又輕而易舉地避過去了，但是有這么一個人……

    季初羽的視線落在顧引川睡著也還蹙著的眉頭，剛剛出神時渙散的瞳孔逐漸聚攏。

    她的面前就有這么一個人，像是平行時空里她的另一個映射，在她避了將近十幾年之后，毫無防范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像是冥冥之中有人牽著線，不管她怎么逃避閃躲，終究在某個時間點被拖回來，提醒著某些從未解決的事。

    那些拖垮她的過去遮蔽她的未來的事。

    抬手從外套口袋里掏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