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地又重復了一遍命令。

    “深呼吸，把照片拿開。”

    他按照自己的話做，來回調(diào)整三次呼吸后, 停止了顫抖。

    王結(jié)香被他嚇壞。

    她撿起被他松開的相片, 無法理解發(fā)生什么事。

    兔子抬頭望著她, 眼眸像一汪漆黑的潭水。

    某些時刻，比如現(xiàn)在，王結(jié)香難以將這只兔子和殷顯本人聯(lián)系起來。

    他眼神里有乞求。

    她未曾見過殷顯露出這樣的神情, 他好像永遠在占上風，端著欠揍的、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 目光斜睨著別人, 永遠不會示弱。

    “別再繼續(xù)了?！彼穆曇羝v又脆弱。

    她沖他點頭。

    可是，哪容得他們選呢。

    一塊龐大的陰影覆住他們，那兩棟連在一起的房子無聲無息地追至他們身后。

    王結(jié)香回頭的瞬間, 屋子宛如一輛急速行駛的轎車，直直地朝他們撞來。

    沒來得及反應，她和兔子被房屋吞沒。

    *

    春風吹過三月的大地，樹呀草呀花呀，重新煥發(fā)生機。

    青翠的群山藏在春天的一頁里，家鄉(xiāng)藏在群山的深處。

    王結(jié)香今年16歲，剛剛上高中。

    家人都為她讀高中的事高興。奶奶特地拿錢，讓她爸給她買了輛自行車；mama則替結(jié)香織了件新毛衣。

    毛衣是天藍色的圓領(lǐng)薄毛衣，這個季節(jié)穿著正正好。

    “結(jié)香……”

    “結(jié)香！”

    mama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王結(jié)香一下子驚醒。

    她看向她媽，mama笑盈盈地替她理了理毛衣。

    “你這孩子，我問你話呢，怎么發(fā)起呆了？”

    “媽……”

    她腦子昏昏的，想不起她的上一句話：“你問我什么？”

    “書本帶齊了嗎？”

    “帶齊啦?！蓖踅Y(jié)香拍拍自己鼓鼓的書包。

    “那快去學校吧，今晚回家，媽做好吃的你吃?！?/br>
    她應了聲“哎”，跨上自行車。

    王結(jié)香一路騎到村口的老樹下，叮鈴鈴按向車鈴。

    一個戴發(fā)箍的少女拋下講話的伙伴，朝她的車走來。她有著好看的麥色皮膚，微微齙的牙齒令她有些小小的自卑，不愿意露齒大笑。她是王結(jié)香打小的玩伴，名叫姜冰冰。

    “我聽他們講，我們學校來了新老師?！?/br>
    她說著話，坐上自行車后座。

    “?。俊蓖踅Y(jié)香驚訝：“我們學校那么小，有新老師愿意來？”

    “是的，聽說年紀輕輕的，從城市來這兒，”姜冰冰小聲嘟囔：“不知道長得帥不帥?！?/br>
    王結(jié)香笑嘻嘻地揶揄：“是因為春天嗎？我們冰冰春心萌動?！?/br>
    姜冰冰罵她討厭，拿胳膊撞她。

    城市……新老師……

    王結(jié)香腦子閃過某些東西，未能細想，便被她迅速地遺忘了。

    到達學校，激動的姜冰冰先一步去了教室。

    見到新老師的一刻，她大失所望。

    ——老師是女生。

    她在一所重點高中當語文老師，由于能力突出，被領(lǐng)導派到他們學校，為他們學校提供教學指導，并不會在這里待太久。

    身為優(yōu)秀教師，上的第一堂課，新老師就做了件特別有意思的事。

    她往講臺放了一沓信件。同學們到講臺抽取信件，隨機獲得一位和自己通信的筆友。

    信來自老師之前教課的班級，她讓全班學生給農(nóng)村小朋友寫的一封信，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農(nóng)村小孩和城市小孩能建立起聯(lián)系，互相了解，互相幫助。

    王結(jié)香是班里語文成績最好的學生，她作文寫得好，對語文老師有種特殊的親切感。所以新老師布置的任務，她下定決心要認認真真完成。

    輪到她去講臺，王結(jié)香瞄了眼散落一桌子的信。

    雖然信是老師帶來的，但信的外頁還是都寫了住址，方便他們回信。她的目光被一行字吸引：其他人的住址都是某公寓某新村，只有那人，他的住址寫的是一個寄宿輔導學校。

    王結(jié)香的手不自覺地抓住了那封信。

    *

    放學回家。

    幫忙家里干了會兒活，吃光mama煮的，特意加了兩個荷包蛋的面。王結(jié)香在睡前，打開了信。

    【你好，展信祝佳：

    老師讓我們?nèi)嘟o農(nóng)村小朋友寫信，你收到我的。

    信的內(nèi)容將是：分享城市中有意思的事，分享我的生活趣事。

    城市其實不怎么有意思，至于我的生活，我今天做的最有趣的事，是我解出的一道大題。

    （此處繪制了一個占滿整頁信紙的橢圓曲線數(shù)學題）

    祝

    生活美滿

    你的筆友：島】

    王結(jié)香大約二十秒，就把這封信看完了。

    她擼起袖子，情不自禁憤怒起來，想找寫這信的“島”打一架。

    這人的信也太敷衍了，不帶一點感情，沒用一點心。明顯是為了完成作業(yè)，在隨便糊弄了事。枉費老師把這信跋山涉水帶來這兒，真是浪費她的良苦用心。

    王結(jié)香都不愿因為他多用一張紙，將他的信紙翻面，她唰唰地往紙上寫。

    【你好，展信祝佳：

    如果信的內(nèi)容被要求是，分享城市有意思的事，分享我的生活趣事，我會這么寫：

    第一段，表明自己的身份。

    例：我是一個來自城市的小孩，很高興認識你，成為你的筆友。

    第二段，進入正題。

    生活在城市的我，常常感到城市不怎么有意思，但一次的經(jīng)歷讓我感受到城市的可愛之處。這邊可以采用有層次的，欲揚先抑的手法，先列舉你認為城市沒有意思的原因，再通過敘述，顛覆這個沒意思。

    第三段，開啟新話題。

    由城市過渡到個人，你寫寫你的興趣愛好、夢想、喜歡的音樂，喜歡的食物……比如，你覺得數(shù)學有意思，應該著重它是哪里讓你著迷。抄一道數(shù)學題會讓讀者無法弄清你要表達的意思，感受不到你所謂的“趣”在哪。

    我是不是很會寫作文？

    PS：你的曲線畫得好像西瓜。

    祝

    生活美滿

    你的筆友還沒取好筆名】

    ☆、即時信

    王結(jié)香寫好信, 將它裝進信封。

    明天得去一趟郵局，她向奶奶要了買郵票的錢。

    今天因為寫信, 睡得比平常晚, 她摸著黑打了水，到院子刷牙洗臉。

    mama正在外邊曬衣服。

    王結(jié)香過去幫忙, 抖平衣物，一件件遞給她。

    “媽，我晚上可以和你睡嗎？”

    “不知羞, ”mama笑她：“越長大臉皮越厚，受不了你?！?/br>
    “嘿嘿?！蓖踅Y(jié)香知道她是同意了。

    洗漱完畢，她興沖沖地到爸媽房間，把mama的枕頭被子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