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它的價格，他灰溜溜地離去。

    ——沒錢，沒錢。

    近來殷顯愈發(fā)頻繁地開始考慮：是不是該換一份工作？

    做保險的目的是學銷售技巧，為以后做生意提供經(jīng)驗，他本來就沒打算在這行長久地干下去。

    最近幾個月，業(yè)務不好做，他拿到手的工資少得可憐。而維持客戶，認識新客戶，又需要他投入金錢，去送人禮物，陪人應酬。

    關于未來的路怎么走，王結(jié)香沒有跟他探討過，殷顯也沒有主動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她。

    她天天去海鮮廠做體力活，貧窮不怕，吃苦不怕；有愛飲水飽，好像能和他在一起就萬事大吉。

    可是，殷顯沒有辦法停止焦慮，錢來得太慢了。

    這些年鍛煉的社交技巧，是否已經(jīng)達到純熟？該不該換個環(huán)境試試手？

    換工作的想法縈繞在心頭，殷顯晚上睡不著，成宿成宿地失眠。

    半夜，王結(jié)香翻了個身，旁邊的被窩冰冰涼涼。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坐起來按亮床頭燈。

    家里的門開了道縫，她光腳走過去，看見殷顯蹲在外面，手里夾著一根煙。

    他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孤獨感。

    一手扶著頭，一手夾著煙，煙是燃的，但他沒抽。

    殷顯正盯著對面的什么嗎？落進王結(jié)香的眼里，那兒僅僅是一片沒有意義的漆黑，她什么都看不出。

    她靜靜地看著他，很難描述心里的感覺。

    似乎因為他的孤獨，她也不由自主地孤獨起來。

    她不知道他是抽煙的，像是她始終不知道他為什么特別討厭醫(yī)院。

    她不知道他在煩惱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他。

    殷顯從來不向她求助。

    他們每天呆在一起，有很多時間，可以說無數(shù)的話。

    即便她看得出他疲憊，他從不與她傾訴。是他的性格如此？或者，她不是合適的傾訴對象？他不曾對她說過愛、說過想念、說過煩惱，說過累……更別提求助。

    心中涌起古怪的低落，王結(jié)香轉(zhuǎn)身，走回床鋪。

    走到半路，她忽然反悔。

    腳步故意在地板踩出聲音，她預留出時間，慢悠悠地到達門口。

    裝作剛醒的樣子，王結(jié)香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推開門。

    殷顯的煙已經(jīng)掐了。

    “怎么醒了啊？”他問。

    她聲音含糊：“你沒在，就醒了?！?/br>
    “剛剛出去上了個廁所?！?/br>
    殷顯沖她笑了笑。

    “進屋吧，外面冷?！?/br>
    兩人躺回床上，他關了燈。

    王結(jié)香轉(zhuǎn)過身，背對他。等了一會兒，確定殷顯沒打算要和她說話，她便也打消了問他的念頭。

    “抱抱我?！彼龑λf。

    殷顯翻了個身，摟住她的腰。

    王結(jié)香抓住他的手。

    ——吹了多久的風呀，手這么冰。

    她閉上眼睛，盡力地焐熱他。

    ……

    這個月發(fā)工資的日期，殷顯拎了一臺榨汁機回家。

    他說是單位里的榨汁機，放了大半年沒人用，領導問他要不要，他就給拿回來了。

    王結(jié)香樂得合不攏嘴。

    “這么好的榨汁機沒人用啊！”

    她臉上寫著“暴殄天物”四個大字，非常樂意地將它迎進家門。

    畢竟它曾是公用的東西，王結(jié)香使了好多洗潔精，里里外外地清洗，拿布把它擦得亮到反光。

    一邊擦她還一邊感嘆：“真的沒人用，榨汁機好干凈的?！?/br>
    殷顯取了幾根家里的蘿卜，教她榨汁機怎么榨汁。

    第一杯胡蘿卜汁制作完成，他遞給她杯子。

    王結(jié)香相當給面子，一仰頭，將它一飲而盡。

    “哇——”她吐著舌頭，整張臉皺起來。

    “怎么這個表情？”殷顯蹙著眉問：“不好喝嗎？”

    她誠實道：“不是我喜歡的味道?！?/br>
    勤快地把杯子中的胡蘿卜殘余洗盡，王結(jié)香并未對榨汁機失去興趣。

    “不如，我們榨點別的喝吧。”

    “不行，你得喝胡蘿卜汁?！?/br>
    殷顯奪過她的杯子，按下啟動按鈕，繼續(xù)往機器內(nèi)放胡蘿卜。

    “為什么？”

    王結(jié)香不甘心地看著杯子。

    胡蘿卜被咔咔攪碎，轉(zhuǎn)眼間又裝了小半杯。

    “這個機器只能榨胡蘿卜。”殷顯面不改色地撒謊。

    王結(jié)香看向榨汁機的目光，一下子轉(zhuǎn)變?yōu)榱讼訔墶?/br>
    “……這么破，怪不得你們單位沒人用它?！?/br>
    就這樣。

    榨胡蘿卜汁，成了殷顯每日必做的固定事件。

    一開始，他使著手段逼王結(jié)香喝。

    比如言語威脅：你不喝今天就不一起睡；你不喝今天就不跟你說話；你不喝今天不接你回家……

    比如身體誘惑：你喝了今天隨便抱我，我不推開你；你喝了今晚可以枕著我的手臂睡；你喝了就親你一口……

    言語威脅，不夠狠的，可能會激起王結(jié)香的反叛心理。

    她抵死不從，胡蘿卜汁最終進了他的口。

    身體誘惑，這個倒是好使，幾乎沒有失手過。

    唯一難辦的是，久而久之，王結(jié)香會開始跟殷顯討價還價，要求更多的更過分的好處。

    殷顯哪是那種跟她有商有量的人，他腦子在思考怎么對付她了。

    某天王結(jié)香不肯喝胡蘿卜汁，除非殷顯一整天叫她“心肝小寶貝”。

    他沒答應她的條件。

    王結(jié)香雙手捂住嘴，以“斷胡蘿卜汁”作為要挾。

    “既然你這么堅決，不喝就不喝吧。”

    他淡淡一笑，舉著榨汁機出了屋。

    當她的面，他把榨好的胡蘿卜汁全部倒進了門前的水溝。

    “你、你?！?/br>
    王結(jié)香指著他，手指發(fā)抖：“胡蘿卜是錢買的，榨汁機又耗了電！我們電費每個月多貴??！你太浪費了！”

    殷顯聳聳肩：“你不喝，我有什么辦法？”

    “……”

    她鄭重警告他：“下不為例，明天別榨了！”

    第二天，殷顯照常早起。

    被胡蘿卜粉碎的“咔咔”聲吵醒，王結(jié)香沒好氣地對他說。

    “你知道我不喝對吧，你榨了自己喝。”

    按停電源鍵，殷顯只回了她一個字。

    “哦?！?/br>
    她眼睜睜看他拿起榨汁機，竟然再度朝家門外走去。

    喪心病狂的殷顯啊！

    “你別倒！”

    王結(jié)香尖聲阻止他：“我的杯子呢？我要喝！”

    “行，喝吧喝吧?！?/br>
    惡魔殷顯飛快地為她滿上一整杯胡蘿卜汁。

    “不夠還有。”

    成功試出了讓王結(jié)香乖乖攝入維生素A的方法，殷顯每天省了不少事。

    還真別說，這胡蘿卜汁吧，起初王結(jié)香喝不慣，喝到后面她接受了那味道，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