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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顛簸,怕老祖宗受苦……” 這話說得很委婉,但月徊聽出來了,分明是覺得帶上她不便于他們長途奔襲啊。 哥哥沉吟起來,逢著這種事兒他就得沉吟,大概也犯嘀咕,為什么要給自己找這種不自在。 月徊一挺腰,輦車搖晃,她也跟著搖晃,“咱們這就下車騎馬。你們別顧忌我呀,我又不是嬌姑娘,上山下河我也不含糊?!?/br> 梁遇看看她那身板,就算吃過苦,也是姑娘的身架子,從北京到天津兩百多里路,騎馬她受不住。 “算了,還是慢慢走吧。”他卷起水位圖,隨手交還楊愚魯,“陸路上耗些時候不要緊,等上了船,日夜兼程把時候找補回來就是了?!?/br> 然而平叛刻不容緩,珠池采收也刻不容緩,月徊說:“楊少監(jiān),您給我弄身司禮監(jiān)的衣裳吧,我這要是換上,別說騎馬,騎走騾都能日行千里?!?/br> 原本出來就不是享福的,其實比起坐在車里和梁遇大眼瞪小眼,她情愿跨馬揚鞭,看一看外頭風光。 梁遇聽她又說大話,順勢道:“那就給她一套司禮監(jiān)的行頭,再給她一頭走騾……” 月徊干瞪眼,“我就這么一說,您還當真呢?!?/br> 秦九安看他們耍嘴皮子,掌印那么厲害的人物,遇見了這位也沒話說。月徊姑娘就是有這宗好,皮實耐摔打,還心境開闊。照說她是梁家人,又有圣眷,她該是那種怎么撒嬌都不夠,怎么驕縱都有人捧著的,可她并不。她就這么土里來泥里去,喝得了龍膏酒,也咽得下二鍋頭,擱在哪兒都是個發(fā)光的大寶貝。 最后當然遵照掌印吩咐,給她置辦了一套司禮監(jiān)的衣裳。衣裳長了裁短一點兒,不指著她自己能做針線,隨行的中也有巾帽局的人,扔到那兒大致改改,就給姑娘送了過去。 這一路沒怎么??浚档厣闲熊?,車轱轆在黃土隴上硬滾,日子并不好過。越是這樣就越盼著快點兒登船,月徊拿了公服預備換上,可她沒有單獨的車輦,逢著這個時候就有點難辦。 梁遇察覺了,“你等一等,我先回避……” 可是前后那么些隨行的人,他這一回避,隊伍就得停下。讓大家眼巴巴兒看著梁掌印等女人換衣裳,那說出去多不好聽!月徊很大度,擺手說沒事兒,“您呆著吧,自己手足,有什么好避諱的?!?/br> 梁遇遲疑之間,見她三下五除二脫了衣裳又脫馬面裙,不由慌神。 月徊見他眼神閃躲,反倒大笑起來,“您怕什么,里頭不還有中衣呢嗎?!币活^說,一頭把胳膊抻進公服袖子里。捏著衣襟晃一晃,身長倒還好,就是這身腰過于寬綽了。且司禮監(jiān)隨堂們的公服所用鈕子也花哨得很,想要扣上十分不容易。 梁遇見她高高扯起領,使勁瞪著兩眼瞧領扣,那模樣死不瞑目般}人,便伸手過去幫忙。一面道:“肩背是太大了些兒,等到了天津讓他們重改?!?/br> 月徊搔首弄姿,賣著乖地說:“天爺,我真好福氣,還能叫梁掌印伺候我穿衣裳吶!” 梁遇說是啊,“世上只有兩個人配叫我給他穿衣裳,一是皇上,二就是你?!?/br> 于是她愈發(fā)得意,捋了捋鬢發(fā),探手去拿窗口矮幾上的烏紗。窗口有光,穿過她腕上碧璽,在手背上灑下五彩的光。他一時頓住了,心里大覺感慨,終于她不必再戴著皇帝賞的發(fā)簪,不必再張羅玉米面喂那只叫蟈蟈了。興許皇帝那只蟈蟈會送去給皇后伺候,至于皇后怕不怕蟲,那就不知道了。 他出神,月徊叫了聲哥哥,“您想什么呢?” 他說沒什么,取來鸞帶給她系上,一面叮囑:“外頭世道亂,不知道別人用的什么心思,你就跟在我身邊,不許亂跑,老老實實的,聽見了?” 月徊點頭應了,頓了頓問:“咱們這回走,能路過敘州么?” 敘州是爹娘的老家,生于斯埋于斯,那片土地留存了太多的記憶。梁遇沉默著,搖了搖頭,半晌才道:“咱們往南,沒法路過那里……你想爹娘了?” 月徊赧然笑了笑,“我常覺得,有爹娘在,咱們還是孩子。沒了爹娘就得吃很多的苦,上外頭也是孤苦伶仃的,無依無靠?!?/br> “咔”地一聲,他替她扣好了腰帶上的機簧,姑娘家腰細,束得底下曳撒層疊,像裙子一樣。他把她鬢邊垂落的發(fā)繞到耳后,接了她手里烏紗帽仔細替她戴上,淡聲說:“沒有爹娘,你還有我。在哥哥跟前你也是孩子,只要我活著一日,就護你一日?!?/br> 月徊說成吧,“只是您自己當不成孩子了,非得頂天立地,連個能撒嬌的人都沒有?!?/br> 梁遇失笑,“你當我是你,還撒嬌!”說罷目光楚楚看向她,“有你知道心疼我,就夠了。” 哥哥這句話說得很輕,輕得像在人心上撓了撓癢癢。月徊微怔了下,怔完一琢磨,又沒什么不妥,便咧著嘴應承,“我當然得心疼您,就算您吆五喝六,殺人如麻,您不還是我哥哥嗎。” 胳膊折在袖子里,大概就是這意思。梁遇嘆了口氣,在她肩上拍了把,“好了,梁少監(jiān),往后你踏遍大鄴疆土,巡狩天下吧?!?/br> 月徊想了想,“這話不中聽,我要踏遍疆土,風流天下?!闭f得梁遇直愣神。 宮里沒意思,只有皇帝一個男人,哥哥是哥哥,其他太監(jiān)又不健全,限制了月徊游歷的樂趣?,F在好了,能上外頭去了,只覺美色和錢財將來都會多如糞土,想想那種日子,就讓人心花怒放。 衣裳換好,不必慢騰騰趕路了。再行十里地,前頭有個小皇莊,到了那里整頓車馬,莊頭牽來一匹青驄,賠著笑說:“廠公大駕,必要好馬才能配得上您吶!莊上今年買馬,得了這么一匹,嘿嘿……不瞞您,原是馬販子送的,小人自個兒舍不得騎,今兒孝敬了廠公,也是小人的意思。” 梁遇是真佛,平常在京里,等閑看不見。如今下降到個小莊子上,那可是千載難逢的巴結機會,自然不能放過。 莊頭點頭哈腰,把馬送到梁遇面前,梁遇摸了摸馬脖子,那虬結的肌rou底下,涌動著一團旺盛的生命力,實在是匹好馬。 梁遇偏頭吩咐秦九安,“把馬洗刷干凈,給月徊。” 秦九安道是,掌印對姑娘的偏愛真是沒話說,有好的要先緊著姑娘。人都說太監(jiān)凈了茬,沒有那么多的七情六欲,其實真不是。因壓制得久了,心里又隱有遺憾,疼起人來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昏君不過如此。 當然這話借個牛膽兒也不敢說,不過私下瞎琢磨罷了。馬牽下去又刷洗一遍,裝上了轡頭和馬鞍,再牽回來時油光锃亮一身皮毛,擱在日頭底下能發(fā)銀光。 月徊看著這馬,感慨萬千。以前她騎過驢,也騎過走騾,尤其驢,遇上脾氣不好的,騎著不走打著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