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容貌已毀，請大人勿見怪?！币恢恍揲L的手揭下帷帽，見多識廣的刑部衙差，都不忍兩看第二眼。

    只見這婦人整張小巧的瓜子臉被人一刀斜劈斬過，刀疤下的一只眼睛是空的，只有另一眸依舊清澈明亮，可想而知這婦人當(dāng)年必是位美貌姑娘。

    “妾出身揚(yáng)州，原是當(dāng)年太太為梁狀元采買的妾室，大人亡故后，太太以我們美色惑人之名，毀去我等相貌，灌下啞藥，將我等遠(yuǎn)遠(yuǎn)發(fā)賣了去。妾僥幸偷聽到太太身邊沙嬤嬤吩咐侍女jiejie的話，想逃出府已不能，是一位受過我恩惠的侍女jiejie可憐妾身，偷偷將啞藥兌了水，妾身如今方能說話，方能告狀先狀元梁楠之妻林氏，蓄意謀殺親夫，謀害妾室之罪！”

    這是致命一擊。

    梁太太身邊的嬤嬤侍女皆被刑部帶走，她本人躲回將軍府，躲在林老太太的房內(nèi)，伏在林老太太的膝頭哭求，“祖母你從小最疼我，祖母，一個被發(fā)賣的妾室說的話，如何能取信于人！我堂堂將軍府大小姐，難道要去刑部與這起子賤婦起過堂對質(zhì)！”

    不待林太太奔出去哀求丈夫，林大將軍的親信家將已經(jīng)進(jìn)入林老太太的院內(nèi)，親自將梁太太帶了出去，林太太追到門口，正遇到林大將軍冷冷站在院門前。

    “老爺老爺，有什么罪，我去頂，求求老爺，別讓阿恬去刑部！她可經(jīng)不起啊！”林太太抱著林大將軍凄切大哭。

    連臥病在床的林老太太都扶著丫環(huán)的手氣喘吁吁的追了出來，林大將軍終于動容，推開大哭的林太太，過去扶住林老太太。林老太太急道，“不行啊，老大，恬丫頭一去刑部，你必受連累?！?/br>
    林大將軍扶老太太回房坐在榻上，老太太焦切的問，“老大，你得有所準(zhǔn)備?！?/br>
    “娘，阿恬不能去刑部啊?！绷痔磷涌薜臐裢?，如心肝被摘。

    林大將軍忽然道，“又沒死，這么傷心做什么？”

    林太太仿佛被人陡然捏住脖頸，哭聲嘎然而止，呆呆的望向丈夫。林大將軍冷冷道，“原來為人母之人看到親生骨rou略受半點(diǎn)苦難，就這樣痛苦。幸而黃太太去的早，不然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定比你今時今日痛苦百倍?！?/br>
    “老爺？你說什么？”林太太臉色雪一樣白。

    “老大？”林老太太也陡然坐直身子，震驚的望向兒子。

    “老太太不必?fù)?dān)憂，我縱是教女無方，無非去職罷官。林程深得帝心，他在禁衛(wèi)軍當(dāng)差這些年，屢有功勛，陛下未提攜他的官職，就是要待我之后令他接掌大將軍之位。當(dāng)年這樣百般謀算他的親事，不就是看他有本事，將來必能接掌林家嗎？”林大將軍鷹一樣的眸子逼視林太太，不急不徐道，“沒有骨rou之人，去謀算他人，總歸無后顧之憂。自己也是有骨rou的人，對一個遠(yuǎn)勝于自己的人動手，害他心愛之人，難道就不怕有朝一日會真相大白。自己的骨rou要受盡這世間苦痛嗎？這樣生離骨rou之痛，滋味如何？”

    林太太瑟瑟發(fā)抖，渾身無力，說不出一句話。

    林老太太也嚇壞了，伸出手臂，似要握住誰的手，林大將軍站在稍遠(yuǎn)的地方，林太太只顧哭泣，林老太太的手臂空落落的落在榻板上，似乎渾身的氣力也散了，她強(qiáng)撐著道，“老大，無憑無證的，你莫冤了你媳婦?！?/br>
    “會不會冤，刑部不會枉判?！绷执髮④娨痪湓捜缤慌枥渌?，將林老太太林太太兜頭澆個通透。

    林太太渾身顫抖，撲過去跪在丈夫面前，哀哀泣道，“老爺，你不只有林程一個兒子，阿恬也是你的骨rou??！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老爺，你不能看著阿恬不管??！老爺！我求求你，老爺！我愿給黃姑娘以命相抵！”

    “你說的對，阿恬是我的骨rou?！绷执髮④姳У膯?，“你對自己的骨rou這樣珍愛，為何沒有半點(diǎn)慈悲心腸，略施舍半分給林程，你對我，有沒有半點(diǎn)慈悲，當(dāng)年有沒有半點(diǎn)猶豫，他也是我的骨rou！你要掌控他，你要他娶你們趙家的女兒，你有沒有想過，你嫁的是我林某人，你進(jìn)是我林家的門，你現(xiàn)在叫林趙氏！”

    “當(dāng)年動手前，難道沒有想過，如果露出馬腳怎么辦？如果阿程察覺怎么辦？對了，他當(dāng)年征戰(zhàn)在外，縱有察覺，相信黃姑娘的尸骨都爛光了。就是他能挖墳掘尸，墳里躺的也是另一位年紀(jì)身量肖似黃姑娘病逝而亡的尸骨，對嗎？”林大將軍逼問，“怎么就沒想過，我當(dāng)年認(rèn)識林程之時他已與睿侯平輩論交，我當(dāng)年欣賞他時，并不知他是我的骨血，你怎么就沒想過，他在帝都總有一二生死之交，你們將黃姑娘尸身草草掩埋之時被人追隨掘出，保留至今呢？”

    “你真以為林程是你娘家那一起子混吃等死的無能之輩嗎？”林大將軍怒問，“你怎么敢?。俊?/br>
    “你既敢下這樣的手，難道從沒有想到會有今日嗎？屠戮過別人兒女的人，必將看著自己的骨rou被人踏碎在泥地塵埃，這叫報應(yīng)！”

    “老爺，我們?nèi)甑姆蚱?，難道就比不過一個林程嗎？”林太太抱住丈夫的褲腳大聲哭問。

    “我也想問你一句，我們?nèi)甑姆蚱?，你?dāng)我是丈夫，還是你獲得權(quán)勢富貴幫扶娘家的一件物什？你嫁的是我，還是林家高高在上的門第？”

    “林程一直不肯親近我，老爺有沒有想過，這樣一個長子，你百年之后我要如何過活？”

    “他認(rèn)祖歸宗時已經(jīng)成年，你要他怎么親近你？像趙叢那樣涎皮涎臉的在你面前討好討喜么？他是我林某人的兒子，不是你養(yǎng)的一條狗！”

    “那老爺有沒有想過，將來你我百年后，女兒們沒有娘家可依會多么可憐？”

    “難道只有娶了你們趙家的女兒受你們的掌控做你們的傀儡，女兒們才算有娘家可依，才算不可憐？”林大將軍反問，“狗能看家護(hù)院，但只有虎豹才能征戰(zhàn)叢林，你要虎豹來做你跟前的一條狗，聽你吩咐憑你差譴，憑什么？就憑你謀殺他心愛之人？”“你怎么從未要過善待黃家姑娘，像親生母親一樣的對待她教導(dǎo)她，她在帝都無依無靠，林程要在外建功立業(yè)，他信任你我，才會把黃姑娘送到林家。你對黃姑娘有半點(diǎn)好，林程都會記在心上，你有沒有想過，人心都是rou長的，你待人好，人才能回報你。你怎么就沒想過，漫漫歲月，縱你不是林程生母，只要你慈愛良善，他們怎么會對你不好？有你結(jié)下的善緣，林程怎么不是女兒的靠山？有光明大道，為什么不走？定然得娶你趙家的丫頭，才是對你好？”林大將軍輕嗤一聲，反問，“你有沒有想過，縱退一千步，林程縱與黃姑娘無緣，憑他的才干出身，陛下都肯以公主下嫁，我為何要讓他低就趙氏女？”

    “天底下的母親，竟有你這樣的人物。當(dāng)初阿恒的親事，我有沒有說過，趙叢雖是自家孩子，也不一定非要姑舅做親。我為她擇禁衛(wèi)軍的五品校尉，你嫌出身貧寒，如今那校尉已升為四品僉事！你對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