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白大褂的湯川已經(jīng)站在了窗邊，“嘩啦”一聲拉開了窗簾。

“不好意思。”年輕的物理學副教授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實驗需要這樣昏暗的光線?！?/br>
“真是的，好歹先說明一下啊！”

草薙不滿地嘟噥道。大約是剛才的實驗效果太過逼真，雖說那個詭異的“湯川”已經(jīng)隨著陽光消失無蹤了，但他現(xiàn)在還有些驚魂甫定的感覺。而當目光落到窗邊那個氣定神閑的真·湯川身上時，草薙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很快別過臉去。

湯川有點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喂，你還好吧？”

草薙搔了搔鼻翼，點點頭。

嘛，誰叫剛剛湯川悄無聲息地貼上來，那么近的距離，呼吸可聞，簡直和他夢境中的某個片段全然重合到了一起——以至于他一瞬間神智錯亂，呼吸都有點不暢了。

“不管怎么說，沒有事先告訴你是我的不對。”湯川聳了聳肩，拿著兩只咖啡杯走過來，唇邊浮現(xiàn)出一抹在草薙看來、怎么想都是惡作劇得逞后的笑容。

“喏，給你壓壓驚。”

“謝啦。”

一屁股坐到研究室的沙發(fā)上，草薙捧起咖啡杯猛灌了一口。依舊是速溶咖啡，明明白白標著“贈品”兩個字的馬克杯上，還殘留著沒有洗干凈的痕跡。草薙用手背抹了抹嘴角，雖然早就習慣了，但這樣的待客之道，實在是讓人懷疑道歉的誠意啊……

“說起來，剛剛那個影子，你到底是怎么變出來的啊？”一旦緩過勁來，草薙趕緊問。

湯川好整以暇地放下咖啡杯，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友人。

“你可以先行觀察一下?！?/br>
“唔。”

草薙站起身，環(huán)視了圈研究室。進門的位置上，放置著一座等人高的透明三角形薄罩，整個造型就像是座可透視的金字塔。在金字塔的正上方，用活動金屬支架支撐著一臺多媒體播放器，而金字塔下方的地板上，則鋪著層平整的黑色地毯。

“這個是……”

草薙上前摸了摸金字塔的外罩，有點像是材質(zhì)偏硬的塑料薄膜的觸感。他想起剛剛有些丟臉的那一幕——雖然研究室的燈光有短暫的打開，但是光源本身就很微弱，加上闖入眼簾的是湯川的影像，導致他大腦根本來不及反應，全然忽視了這層透明膜片的存在。

“這就是普通的全息貼膜，沒時間去找更好的高清演示材料，用這個也能起到差不多的效果。”湯川站到他身后，“地面鋪上黑色的地毯，則是為了達到更好的反光作用?！?/br>
“那這些到底是……”

“這是全息投影技術?！?/br>
放佛是站在講臺上宣布一項實驗結論一樣，湯川的話音擲地有聲，說完稍微偏了下頭。

“在光線昏暗的情況下，效果更佳?！?/br>
“第一步是利用干涉原理記錄物體光波信息，也就是拍攝出這種可以用來全息投影的視頻源。”

一面解說著，一面軸動支撐播放器的可調(diào)節(jié)支架，將支架降低到胸口位置，湯川從頂端取出播放器：“這里的影像資料是昨天晚上我在研究室里完成的?！?/br>
“被攝物體，也就是我本人，在激光輻照下形成漫射式的物光束，另一部分激光作為參考光束射到全息底片上，和物光束疊加產(chǎn)生干涉，把物體光波上各點的位相和振幅轉(zhuǎn)換成在空間上變化的強度，從而利用干涉條紋間的……喂，你怎么了？”

終于察覺到對面草薙痛苦的表情，湯川停了下來。

“對不起……”草薙苦著一張臉：“那個，實在是，專業(yè)性的詞匯太多了啦……”

像是在嘗試著平復呼吸，湯川摘下眼鏡，用白大褂的衣角擦了擦鏡片，又重新戴上了。

“那么，關于拍攝這項內(nèi)容，你可以參考簡單的光路圖?！?/br>
“光路圖？”

“你不知道嗎？”湯川不可思議地挑了下眉，“這可是學校物理課本上的內(nèi)容。”

“是嗎。”草薙干巴巴地回道。

“算了，我盡量簡單地說明給你聽?！?/br>
低頭沉吟了一下，湯川卷起白大褂的袖口：“你看過星球大戰(zhàn)吧？”

“看過?！辈菟S拼命點頭。

“同電影拍出的場面是一樣的。全息投影在本質(zhì)上就是通過空氣，或者特殊的立體鏡片來形成立體影像。”湯川說著敲了敲金字塔，“我的做法則更加簡單，做好視頻源后，用投影機直接背投在全息投影膜上，從而形成立體的視覺圖像。這種雖然不是最理想化的全息投影，但是蒙蔽一下毫無防備意識的普通人，還是足以勝任的?！?/br>
“我明白了?！?/br>
用手指揉了揉太陽xue，草薙抬起頭：“湯川你之所以做這個實驗，就是為了證明在那個傍晚，上野小姐透過玻璃櫥窗所看到的跟蹤的影子，也可能是事實上并沒有發(fā)生的幻象吧?！?/br>
“我并不能肯定上野小姐看到的就是幻象。我只是嘗試著論證出一種可能性罷了?！?/br>
湯川坐下來，慢慢喝了口咖啡：“而通過昨晚在那家Meteoric調(diào)查的情況來看，那家店鋪的內(nèi)部構造、櫥窗的透視性、地板的平整程度，完全有條件進行這種成像實驗。”

這樣就足夠了——

草薙在腦中飛快地旋轉(zhuǎn)著：黃昏時分，明石橋下的那家鐘表店，如果是在懷疑被跟蹤的前提下對著櫥窗看，上野千代很有可能被室內(nèi)的全息投影所迷惑。這么說來，Meteoric店主與案件就存在某種聯(lián)系，但是若僅以那位老婦人的力量，又絕對難以對付一名成年男子，所以此案也許還有同謀，下一步，大概還需要去調(diào)查一下事發(fā)當天店主的行動方向……

“湯川，這次多虧了你幫忙，我想有必要重新去調(diào)查一下……湯川？”

興奮的聲音沒有得到意料中的回應，草薙疑惑地轉(zhuǎn)過頭，只見湯川伸長了雙腿，將頭仰靠在沙發(fā)的靠背上，無框的玻璃鏡片底下，是掩飾不去的輕微倦色。

“我說，”草薙把手放在湯川肩上，“你昨晚一定忙了一整夜吧？”

湯川的眸子不可察覺地動了一下，接著淡淡地說：“對我而言，這僅僅是在我的專業(yè)領域內(nèi)微不足道的小實驗，你大可不必感到負擔。”

“是嗎……”

草薙嘆了口氣，半晌，一句沒經(jīng)過考慮的話沖口而出——

“你還真是個不坦率的男人啊。”

“哦？”湯川從鼻腔里輕輕哼了一聲，“如果你這樣想，我還是再和你講講利用衍射原理再現(xiàn)物體光波信息的成象過程吧?！?/br>
“我投降?！辈菟S慌忙舉起雙手。

“怎么了？”

“那種東西?！辈菟S干脆放棄思考，老老實實地說，“我完全聽不懂?！?/br>
“看來給你臨時補一堂物理課還是遠遠不夠啊?！睖ㄗ鲃萦弥兄笇⒀坨R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