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又要一個人去搞什么調(diào)查了嗎——草薙雖然有點擔(dān)心，但是多年的相處經(jīng)驗和對湯川的了解告訴他，再糾纏不休的追問也不會有結(jié)果，而且湯川這個人，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jù)相佐的話，是絕無可能擅自做出什么出格舉動的。

“先不管他了。”把香煙頭摁熄在煙灰缸里，草薙抬起頭，“小岸，上次讓你調(diào)查青木和貴經(jīng)濟狀況的問題，有什么進展沒有？”

自從去過青木和貴的單身公寓后，草薙一直對青木的經(jīng)濟來源抱有懷疑。后來銀行方面的輔助調(diào)查也顯示，盡管壓根沒有正經(jīng)工作，但青木和貴在剛到東京的那年，就辦理了一張可以透支不少金額的信用卡。

“因為青木和貴的信用卡都是用現(xiàn)金在柜臺還款的，所以沒法找到款項的來源。”岸谷翻了翻手邊的綠皮記錄本，“上一次還款記錄是半年前，還款地是東京市靠近銀座的一家商業(yè)銀行。”

“東京啊?！辈菟S吐了口氣，“要是青木的姨母沒說錯的話，青木和貴的生父應(yīng)該就在東京生活?！?/br>
“學(xué)長，你想到了什么嗎？”岸谷合上筆記本，望向草薙。

“雖然很像八點檔的情節(jié)……”草薙撓了撓鼻翼，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把猜測說出來，“但是我想，青木和貴的親生父親，很有可能就是西村重工里的一員。”

“學(xué)長你的意思是……”

“唔，年輕時候犯下了錯卻沒有勇氣擔(dān)當(dāng)，直到青木的母親死后，出于負(fù)疚心理，才把親生兒子接回東京撫養(yǎng)，但是自己的兒子卻一直不成器，最后還是被人殺害。身為生父的男人在得知這個消息后回到九州故地重游……”

腦海中推測的情節(jié)還沒說完，草薙就聽到身后響起了啪啪的掌聲。

他倏然回過頭，發(fā)現(xiàn)湯川正好整以暇地斜靠在餐廳的門框上，一邊拍著巴掌，一邊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推理很精彩嘛?！?/br>
“什么啊，太討厭了。你一直在偷聽嗎？”

“用偷聽這個詞未免太難聽，這里又不是你的私人空間?！?/br>
“怎么，你覺得我的想法很狗血嗎？”

早就知道和這個人打嘴仗占不到便宜，雖然覺得有些丟臉，草薙還是挪了挪一旁的椅子。湯川也很自然地在他身邊坐下。

“不，恰恰相反，我覺得你推斷的基本合理?！?/br>
喝了一口岸谷遞過來的新沏日本茶后，湯川說了句讓草薙大感意外的話。

“你真的是這么想的？”

湯川輕輕“嗯”了一聲：“所以，基于你的推斷，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青木的生父，也就是你猜測在西村重工工作的這個男人，他在五年前的那場火災(zāi)事故中，又充當(dāng)了什么角色呢？”

“五年前……”

草薙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一瞬間，他已經(jīng)意識到湯川想要表達(dá)的意思。

“我記得青木的姨母曾經(jīng)說過，在青木母親患病期間，那個男人曾經(jīng)來探望過她。如果……”

“如果?！睖戳搜鄄菟S，頗為滿意地笑了，“如果那個男人來九州的時間和火災(zāi)發(fā)生的時間重疊，那么他的身份就遠(yuǎn)不止青木的生父這么單純了?！?/br>
包庇者？共犯？還是主謀？

各種想法和猜測同時涌進大腦里，草薙忽然覺得不僅嘴唇發(fā)干，嗓子也干啞得讓人極不舒服，他順手端起湯川剛剛喝過的茶杯，咕咚咕噥將剩下的茶水都灌進了嘴巴里。

湯川皺了下眉頭，也沒有多說什么。過了半會，他輕聲清了清喉嚨。

“提醒你一句，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的推理成立的話——”

“我明白。”

認(rèn)真凝視著身邊物理學(xué)者嚴(yán)肅的臉，草薙點點頭，相交的視線中，屬于刑警獨有的那種敏銳目光變得更加犀利警覺。

“眼下西村重工的某個人，很可能正處在極端的危險中。”

☆、-16-

-16-

“上次你說西洋棋不合你的脾胃，這次換成將棋還是不行嗎？”

棋盤上的局勢早已鮮明，湯川看了眼對面抓耳撓腮的人，抬手摘下金絲框眼鏡，慢悠悠地飲啜了口已經(jīng)放涼了的速溶咖啡。

“讓我先找找手感嘛，我很久沒碰過將棋了?！?/br>
眼看著湯川手中的桂馬差幾步就要打到自己的王將頭上，矮桌的另一端，草薙沮喪地托住下巴。是要以退為進好，還是斜路殺出去，掙個魚死網(wǎng)破——他一籌莫展地盯著格盤上的棋駒，面前的棋路已經(jīng)被封住，怎么看都是瀕臨潰退的樣子。

“盡管規(guī)則上存在區(qū)別，但從本質(zhì)上來說，西洋棋和將棋還是遵循著相同的道理。從中國傳來的圍棋、象棋也是如此。用進退、攻防、吃子的方法來考驗棋士的邏輯思考能力?！?/br>
湯川好整以暇地抱起雙臂，通常他做出這樣的動作，就算要傳達(dá)“從運用邏輯這方面來說，你毫無優(yōu)勢可言”的意思。

“順便提醒一下，這一手你已經(jīng)思考了十五分鐘了?！?/br>
“有那么久嗎?！?/br>
草薙撓了撓頭發(fā)，猶豫了一下，將角行棋打到斜線進攻的位置。

“那、那就這樣好了?！?/br>
“決定了？”

湯川抬頭瞟了眼還在思考對策的草薙，沒等對方反應(yīng)過來，毫不客氣地將打入敵方陣營的桂馬翻轉(zhuǎn)。

“升級成桂了啊……”

“將棋反映的是日本的政治制度，除了王將、金將，其他棋子都存在升變的可能?！睖娌桓纳乩^續(xù)說，“只要堅持不懈的努力，小兵也會成為將相。這也是棋類游戲中一種變相的勵志手段?！?/br>
“不過是下局棋，怎么也有這么多的大道理?！?/br>
泄氣似的扔開手中的棋駒，草薙將上身仰靠進沙發(fā)椅里，只覺得太陽xue一陣陣的抽疼。

來到九州已經(jīng)快要一周了，難得午飯后有了點空閑時間，岸谷回房間去午休，他因為這幾天生物鐘混亂，反倒有些睡不著。于是提議和湯川來下場將棋，原本想要緩解下緊張的情緒，沒想到玩到最后，腦筋反而變得更加糊涂。

“總覺得精神又緊張起來了。”

“科學(xué)的說，在內(nèi)心壓力沒有得到實際解決的狀況下，任何表面意義上的休閑娛樂，都是徒勞?！?/br>
湯川站起身，杯子里的咖啡已經(jīng)冷透了。他走到流理臺前，將剩下的咖啡倒進不銹鋼水槽里，用自來水隨便沖了沖杯身，又撕開了一包速溶咖啡包裝袋。

“你要再來一杯嗎？”

“謝了，和速溶咖啡比起來，我現(xiàn)在更想喝杯熱騰騰的牛奶。”

“隨便你，不過牛奶也是速溶的……嗯，這是什么？”

聽到湯川疑問的口氣，草薙扶著椅子背轉(zhuǎn)過身，只見湯川正斜靠在流理臺邊，右手握著鋁制的開水壺，左手從桌